赵曦放下手中的信笺,来到窗外,看着夜空里那轮圆月。
时间还真是如流水般,如今他都又要到及冠之年了。上辈子的他这时候在做什么,他已经记不太清了,不外乎就是在参与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罢了。
他抬起了自己的双手,回想着过往种种。天下百姓无不盼望着有一个不弑杀、不好战的君王。百姓们也不在意坐到那个位置的人到底姓氏名谁,只要是能带给他们安稳、丰衣足食日子的皇帝,就是他们所期盼的皇帝。
可是大地之辽阔,尽头在哪里都不知道,周边的各朝各国因为利益总会有争执矛盾,而矛盾激化到无法调解的时候,残酷的战争定然就成为唯一的解决之道。
君王的所思所想,寻常人哪能看的明白。
赵曦叹息出声,喃喃道:“孤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会如此的多愁善感。罢了罢了,就寝安眠。”
“来人,孤要沐浴……”
数月后,多年未有喜事的皇宫里,迎来了两个新生命。宋仁宗的九公主福安公主、十公主(以后的鲁国公主)相继出生。
一时之间,整个皇宫一片喜气洋洋,这样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来年的四月。
嘉佑五年(1060)四月的一个晚上,杨氏偷窥公主日常起居之时,看到福康公主与内官梁怀吉在月下小酌。
她偷看时,隐藏的并不好,被福康公主身边的女护卫发现后,竟然还不大吵大闹,出言不逊。
福康公主当时只觉得她被人偷窥了隐私,身心受辱,一怒之下便命人将杨氏暴打了一顿。
可是打完人,仍然心中悲愤不已,当下命人收拾东西,要‘回娘家’。可福康公主的娘家不是普通人家,她的娘家在皇宫,并不是随意想进就能进的。
按照朝廷的规定,一到晚上,皇宫禁门不能随意开放。即便是贵为公主,也不能违反制度,随意叫开宫中禁门。然而,宋仁宗听内官来报说是自己的女儿,当下还是心软了,违规开了禁门。
宋仁宗见到了泪光满面的女儿,任由女儿倾诉委屈。
“爹爹,你一定要为女儿做主啊,他们李家太欺负人了。”
“女儿一直没有向爹爹哭诉过其他什么,甚至嫁过去以后也一直谨记爹爹的话,女儿能忍让的都忍了,可这次杨氏实在是太过分了,她居然藏在角落偷看女儿的起居…”
福康公主,真的是满心委屈。要说起来这场婚事,真的是一言难尽。
驸马李玮是个有才华的人,身上并无半点不良嗜好,是一个老实人。可是福康公主与驸马李玮之间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
历朝历代的驸马,日子过得都不会太舒心,李玮自然也是。
只是本就不相爱的两个人,只有忍让并不会换来夫妻和睦的相处。
由于公主对驸马的不喜,连带着公主府侍奉的人对于驸马也很不尊重,甚至私下福康公主的女官还会出言挑拨。而造成如今这副局面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那便是李玮的这个原生家庭。
李家是在宋仁宗的提携下,硬生生提拔成皇亲贵族的。可是,一些家族的底蕴及禀性却是硬伤。
李玮的生母,也就是李用和(宋仁宗舅舅)的小妾杨氏。杨氏出身卑微,行为粗鄙,此人对于宫中的规矩一无所知,总想用民间习俗去干涉福康公主小两口的婚姻。
公主下嫁,两人之间本就没有感情基础,再加上公主本就心中极为的厌恶两人的亲事,是很难过到一块去。
尚公主的婆家通常做法,就是把公主供起来,哄好,天天敬着,维持着夫妻的体面。
可杨氏心底就是那种非要要求皇帝的女儿像寻常人家的媳妇一样伺候公婆三从四德十分拎不清的人。这才有了今日的事情发生。
谁也没有想到,福康公主半夜叩门之事,让朝堂之上许多大臣端出祖宗之法,援引周礼,要求宋仁宗严肃处理。
今日并不是大朝会,可还是有不少大臣来到了崇德殿。
“陛下,如果不能妥善处理福康公主一事,恐怕今后难以服众,一旦开了夜开宫门的口子,后果难料啊。”
“是啊,陛下。周礼有云………”
“………陛下。”
赵曦听到此事后,也是匆忙赶来。
“诸位的言论,孤倒是有些疑问。可否请诸位为孤解惑?”
人还未进来,诸位朝臣便听到赵曦的声音,纷纷行礼,
“殿下。”
赵曦进殿后先给上位的宋仁宗行礼,才到宋仁宗身侧站定。
赵曦浑身上下散发着凛然的气息,即使现在唇角带着微笑,可眼里尽是冰冷,他继续道:“敢问诸位大人,福康公主是何人?皇宫又是何处?”
其中一位谏官:“太子殿下何出此问?”
“既然诸位心中都知晓,福康公主是父皇的女儿,皇宫是乃父皇居所。那公主回自己的娘家可是有罪?尽管皇姐违规深夜扣门,可为皇姐开门的是父皇,不是吗?诸位是想追究谁的罪责?”
太常博士傅尧俞也在这群谏官之中,他看了一眼众人一时都不说话。上前一步:“太子殿下,只是公主如今已嫁为人妇,不单单只是陛下的女儿,也是李家妇。听闻公主回宫前,还打了驸马的生母杨氏,臣知道此事可以定为皇家的家务事,可话说回来陛下真的有家务事这一说吗?天下人都是以陛下为表率,如若陛下放纵公主此事,这会让天下人耻笑,以后还怎么教导其他子女?”
一句李家妇,让不忍女儿委屈的宋仁宗,又偏向了李家。将原本要说的话,也咽了下去。
赵曦看着宋仁宗神色的变换,又一直不曾开口,心中暗自摇摇头。这个便宜爹在有些事上,还真的是…
赵曦皱眉沉声道:“自我大宋宋真宗起,便是定了一条规矩。我朝公主出嫁后,驸马要‘升行’,既然升行自然也就是提升了辈分。公主嫁与他自然也是升了辈分,那么也就是公婆的同辈人,自然是不需要行姑舅之礼侍奉公婆。又何来傅博士所说的这些。”
“可是公主深夜哭诉,逼迫陛下为其打开禁门,此事万不可放纵啊。”
“呵,”赵曦冷笑一声,不再多言。
他如今还只是个储君,他爹不发话,他自然不能越矩。他已经说的够多了,心中再不满也只能暂且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