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牙齿触骨时，沈暮秋松开了嘴。
她就跟脱力一般躺回床上，眼睛无神看着窗口，淡声道：“你走吧。”
“不，我不走，就算你要赶我走，我也不会走。”
江青和蹲在床边，握着她的手道：“姐姐，八年前是我失信，我很早之前就后悔，却始终找不到机会回来。
如今我终于见到你，就再也不会离开你身边。”
沈暮秋不再说话，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一双眼睛只痴痴看着窗口，就好像向往火光的飞蛾，尽管知道那里危险，却还是想过去看看。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转动视线看向床边的人，小声问：“江青和，你真的不会走了吗？”
“我不走。”
片刻之后他又补充一句：“我没有走……”
“是了，林虎说你这几年一直住在县城，只是不肯见我而已。”
那声音伤感之意颇浓，逼得江青和慌忙解释：“我有见你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沈暮秋听了这答案，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又一次沉默下来。
她将自己的身躯蜷缩成一团，兴许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抱着江青和的胳膊默默流泪。
江青和有心想要安慰，却不知说些什么，便用被咬伤的那只手给她盖上被子，然后像她小时候安抚生病的自己那般，抬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慢慢的，无声垂泪变成小声啜泣，没过多久又变成嚎啕大哭。
江青和从未如今天这般手足无措。
他劝了又劝，哄了又哄，不停地道歉，可暮秋仍哭得不肯歇气，好似心里有千般委屈等着发泄。
他没有办法，只能将哭成一团的人小心扶起来靠在自己肩头，一边给她拍背，一边给她擦泪。
就这么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哭声终于止住，不过由于之前哭得太凶，时不时还会抽泣一下。
等到抽泣声止住，江青和也终于做好心理准备，准备敞开心扉跟暮秋好好谈谈。
他将靠在肩头的人扶起，却发现了不对劲：暮秋双眼紧闭，脑袋低垂，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
当发现这一点，江青和险些被吓死，脑袋里的第一念头就是暮秋哭死了。
他抖着手去探鼻下呼吸，不知是太紧张还是鼻息微弱，愣是啥也没探到。
他急得在咬伤处狠狠捏了一下，借着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伸手贴在暮秋颈侧，直到摸到一丝脉动，这才长舒一口气。
他将暮秋放在床上安置好，快步跑到门口，压低声音喊：“沈星回，她好像晕了！”
院子里，沈星回、邱晚芳、江祈安三人正坐在石凳上吃午饭，听到他的话都是一愣。
沈星回一抹嘴巴就往前面跑，邱晚芳放下筷子往病房冲去，腿短的江祈安两边都赶不上，只能站在院子里幽怨看着老爹。
他不满质问：“你究竟怎么欺负姨姨了，她为什么打你，还哭得那么凶？”
江青和还真不知怎么解释。
他直觉应该不是为八年前离开的事情，暮秋更像是借题发挥，找了个由头在撒气。
由于暂时不清楚事情缘由，他刻意岔开话题：“如果我没记错，你只有半天的假，这会儿应该去念书了吧？”
江祈安闻言瞬间瞪大双眼，好像不敢相信自家爹竟然是这样的卑鄙小人。
“别忘了你为了回来，答应过什么。”
这冷冷一句像提醒，也像是警告。
江祈安双手叉腰，气鼓鼓看着高大的男人，却根本无能为力。
不过当他看到他爹胸口上的湿渍后，顿时有了想法。
“我要去找姨姨告状，说你欺负我！”
说罢就笔直冲进病房，江青和想拦却没能拦住。
看着儿子消失在门口，他犹豫片刻，还是选择留在门外。
有太多的事情都没办法向暮秋解释，他得好好想想。
*
大夫被沈星回匆匆叫来，给沈暮秋检查过后，眼神微微一亮，脸上也露出些笑容：“病人没有大碍，不过是情绪激动外加乏力昏睡过去。
让她睡上一两个时辰，醒来再吃些东西就没事了。”
屋子内外的人听到这话后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沈星回感激的将大夫送出去后，正准备再回病房，就被江青和堵在门口问：“她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啊，你这个本来应该陪在她身边的人都不知道，我这个出去打了十年仗的人怎么会知道？”
沈星回装得一无所知，他拍拍江青和的肩膀，略带感激道：“你的作用已经发挥完了，辛苦了。
想必九儿醒来之后也不愿意见你，你就先回去吧，有事我会再找你的。”
江青和……
他要看不出沈星回是故意的，他也枉跟这人认识四年，吵了四年。
心中清楚暂时没办法从沈星回嘴里问出消息，他也懒得浪费时间，叫了恋恋不舍的江祈安出来，他转身离开医馆。
江青和有句话说得没错，暮秋今天这样闹了一通，等醒来后肯定不好意思见他，他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去桃花村一趟。
暮秋病得如此严重，他就不信问不出消息来。
*
江青和把儿子送去上学后，骑着马直奔桃花村。
他敲开了山脚下一个老猎户的院门，院子里的老人看到他来很是欣喜。
“哟，江小子，这回你倒是许久没来了，快进来坐。”
江青和将路上买的两坛子酒递了出去，笑着说：“赵爷爷，我前些时候出了趟远门，昨天才回来。”
“那你来得可真及时，你要不来，我也正准备去县城找你。
我跟你说，最近郭家发生好些事情，沈家丫头遭老罪了。
我上回见你是二月，那咱先从三月的事情开始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