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到底是什么……”勇者嘟囔着，手上的剑锋已经开始闪光，但终于还是没有挥起，脚步也朝着我的所在缓缓后挪。
这小子倒是信任我，不过我确实没有暗算捅刀子的陋习，他眼光还算不错。
“这个生物……或者说这类‘东西’，即便如今的各种特征都表现出异常，但在保留九十信度的前提下，他们依旧属于人类的范畴。”
二十八小时的研究后，方士如此向我汇报他的研究成果。他在之前研究那些样本时就已经有了猜想，这次的活体只是验证了这一结果。
而我，凭借一些不必要的前世知识，也早就料到了如此答案。
“对比之前您给予我的样本，那些或许可以被称为‘失败品’，也就是没能达到研究者预期的结果。这一个活体保留了一些意识，会对特定的外界刺激作出反应——”
“——尤其是，对活物作出攻击的意识。”
“怎么会……你是想说这些就是那种尸体生前的样子吗？但我分明见过，虽然肉体保持着生长的状态，他可完全不能活动、也没有意识的。”勇者沉声反驳我。
我能感受到勇者有些激动的心情，对于肩负保护全人类使命的他来说，不否定这些东西属于人类，他怕是连剑都挥不下去。
但说服勇者不是我要做的事，我可懒得把这些家伙当场开膛破肚，然后拿出人体解剖图对照着证明给他看。
我抱着手肘冷眼看着这些缓慢靠近的丧尸，他们的移速很慢，我不清楚这是否就是创造它们的那些人类——我几乎确定，这不会是魔族创造出来的，因为档次太低——理想中的状态。这种程度怕是八旬老人都能逃的掉，而且智商有限，做个陷阱困住的话，早晚能让它自己饿死自己。
我想始作俑者应该不至于设置如此低级的bug，而能够弥补这种个体能力缺陷的方法，最简单粗暴的不过是增加数量。
那么新的问题就出现了，他们到底已经研究这些反人类的东西多久了，真的可能积攒出足以撼动某个现存文明发展进程的力量吗？
“……为什么不反驳我？”
我被勇者突如其来的发言打断了思绪。那些丧尸距我们不过十步远，速度之慢仿佛考驾照里的倒车，但勇者握着剑柄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了。
心理负担有这么大吗，他砍跟人类长的完全一样的混血魔族时可是一点不见手软。
“魔王，告诉我，这些……”勇者的腮帮因为紧咬后槽牙而隆起，呼吸逐渐急促起来，“这些到底……！”
我依旧无动于衷，即便离我最近的丧尸已经快触碰到我的衣服。不同于我知道的那种丧尸，这种东西没有传染性。而我这次所用的分身也不打算带回魔界，等处理完眼前这些的麻烦，我打算把分身当炸弹，把这儿来个一键清屏。
而勇者，这小子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怎么能行。他必须好好睁大眼睛看着，看看这些由他们人类自己造出来的怪物。
在感受到来自活体的热量后，那些丧尸突然像上了发条一样，身体在短暂抽搐后，毫不犹豫地、用难得的迅猛动作露出它腐烂的口腔，用包覆着浑浊的唾液的牙齿狠磕在我的胳膊上。
普通的物理攻击完全无法击穿我的护甲，我只是用了薄薄一层魔法护罩就能在这一击下毫发无损。用圣力抵挡的勇者被一个丧尸扑咬住肩膀，受击处圣光闪耀，却衬得勇者的脸色苍白如纸。
对圣光毫无知觉的丧尸，即便直接接触也没有在他们干裂的皮肤上留下灼烧痕迹。这只能说明这些姑且保持着人形家伙不是魔族，而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我甩开胳膊上挂着的丧尸，或许因为这家伙的能量已经快要燃尽，他的肉体处在一种几近崩坏的状态。被我摔在石壁上的它淹没在碎石堆里，一口黄牙连着牙槽骨还挂在我的胳膊上。毫不留情地把继续靠近我的丧尸踹飞，我用魔法让自己横躺在半空中，逗狗似的看着下面被丧尸群淹没的勇者。
嗯……一共有三十四只，半数左右活动性已经很差了，身上伤口的愈合速度也明显要缓慢一些。但就算是野狗，被勇者用剑鞘不痛不痛地击退也是会继续扑上的。
“还不还手，打算跟这群东西耗到力竭吗。”我嘲讽道，“真是伟大，勇者‘大人’。”
“够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勇者如此失态，他的眼眶泛红，依旧只做着基本的防御：“他们……不是‘这群东西’！”
哈。我勾起唇角嗤笑，看着勇者想尽各种办法试图用不致命的手段把这些东西制服，却仍然只能看见它们毫无知觉地从地上爬起，发出怪声义无反顾地继续扑咬。
眼下这些丧尸的攻击力，想对付魔族是痴心妄想，只能淘汰一些没有战斗力的人类。人类不会折腾了这么多违背人性的东西，最终只做出这种垃圾吧？
傲慢的拿着生命做这种可笑的事情，莫非人类只是更愚蠢的恶魔吗。
我漠然地旁观着这场乏味的抗争，欣赏着勇者在丧尸无休止的扑杀下坚持了四十个小时的“英姿”。
从一开始遍布全身的完全防护，到只在要害部位施加圣力，直至最后等对方有动作再做特定的防护，勇者的反应也是越来越迟钝，终于不负我望的被一口啃住了大动脉。鲜血如煮开的牛奶一样，仿佛脱离了桎梏的野兽，迫不及待地撕扯着勇者的指缝逃窜而出。
遍体鳞伤的勇者一只手按住颈部，另一只握着剑的手颓然地垂下，把剑插进脚前的石缝几乎耗尽了他的气力。他的冷汗在布满灰土的皮肤上留下道道痕迹，他的双眼开始失焦，连呼吸都时有停顿。
我不知道勇者到底在这场窝火的较量中思考了什么，到底有没有为自己考虑过退路。只看到他终于连按住伤口的力气也失去，和溅射的血水一起向地面砸去。
血泉在昏暗的地下空间中划出一道惨淡的弧线，宛如一条红色的细线，将勇者与这个世界相连。可惜这抹红色甚至没能点亮勇者眼瞳里的光，就被后继涌上的丧尸完全遮蔽。
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我缓缓地从鼻腔里呼出一口气，抬起了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