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出达威利家主应该早就作出了这个决定，但她为达威利侄女表现出来的焦虑也不像假的。不如说，如果她打算包庇到底就不会来告诉我，但如果她足够坚决亦不会采取这种非正式会谈的方式向我坦白。
凭我推断，如此做法说明达威利家主不想背叛我；同时，她应该也希望自己的忠心能换来我的袒护。
“按你的意思，应当如何处置。”虽然已经有了主意，我还是没有急着表态。
“……经过达威利家族内部一致商讨决定，我们将剥夺罪者的达威利之名，并将其罪行昭告魔界并当众处死；罪者的灵魂会被投入血池，家族内任何成员不得帮助其复生。”
真狠啊，难怪达威利家主会不忍心，人之常情……看来恶魔也有深厚的血缘情谊，只是大多数恶魔更懂得压抑私情对理性判断的干扰。
我又看向达威利侄女：“有无异议。”
达威利侄女静默了几秒后抬起头，她的脸色依旧坦然，就如同她觉得囚禁一个老头勇者是理所应当的那样：“我没有异议。”
这表现倒让我有些兴趣，这可不像是恋爱脑会有的平静，还是说她确确实实是一个“疯子”，脑内逻辑已经崩坏了？
“认为自己错了吗。”我难得又追问了一句。
我看见达威利侄女蓝绿色的眼睛蒙上困惑的雾霭，随即又低垂下眼眸看着面前的绒毯。几息之后，她稍显犹豫的声音传来：“我……不知道。”
这又是什么情况，我突然就想跟达威利侄女详细聊聊了。
“你可以回去了。”我看向达威利家主，同时用下巴点了点达威利侄女，“关于她的处置，我需要确认具体情况，今天内会通知到你。”
见我要留下达威利侄女，达威利家主并没有多问。我感觉她离开的时候情绪已经调整好了，仿佛是稍微松了口气一样。难道她确信我的决断一定会比他们家族里商量的要仁慈吗。
达威利家主离开后，达威利侄女保持着长跪的姿势抬头看向我。她明明什么都没问出口，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带着满腹疑问的目光朝我直射而来。
“为什么想结婚。”我没有任何引入地抛出这个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题，但我觉得达威利侄女应该听得懂。
“……因为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什么青春期少女发言。
这丫头虽说在魔族里算年轻，但也是老大不小的一百来岁，怎么言行和想法都像个涉世未深的深闺小姐。
我观察着达威利侄女的表情：“不是因为喜欢？”
达威利侄女眨了眨眼睛，睁开眼睛时上睫毛刚好碰到额前的刘海：“喜欢……应该是这样的吗？”
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我可没有帮助年轻一代建立爱情观的义务，话说达威利他们完全没教过她这方面的事情吗？
“不是喜欢，又为什么要囚禁？”我觉得不能用普通的脑回路揣测达威利侄女的想法。
“我没有囚禁他，只是救他而已……虽然原本只是想跟他切磋一下的。”达威利侄女用很小的声音说了一句。
“说详细一点。”我觉得她与老头勇者相遇的契机应该是重点。
“知道了……就是，我在加入魔王军以后，有一次独自遭遇了***，当时太弱了差点被打死，侥幸逃脱才活下来。不过我还是想自己赢回来，就一直留意他的消息。”
“最开始线索总是慢一步，好不容易追上的那次，不知道为什么魔王陛下也在。我远远地就看见他们在聊天，讲了几句后就开始动手。魔王陛下的实力我很清楚的，当时的***虽然能打败我，但绝对不会是魔王陛下的对手，所以我想也没想就冲出了出去，请求魔王陛下让我来处理。”
“然后你就把他养着了？”我的语气带着匪夷所思。
“他伤的太严重了，怎么休息都恢复不到能打败我的那个状态，所以我一直在等。”
傻孩子，有没有一种可能，打败你的时候就是他的巅峰，往后无论如何都只能走下坡路了。
毕竟，人类对比魔族可是非常短寿且易逝的。
“那何必要结婚。”继续金屋藏娇不就好了，说不定能一直瞒到那人老死呢。
“我说实话的话，您不会生气吧？”达威利侄女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但看她表情居然是认真的。
“讲。”我一点都不想思考这个逻辑，立刻马上就要知道答案。
“我也不知道那是禁书啊……说跟人类结婚可以延长他们的寿命，我就觉得可以试试的……”达威利侄女眼神游移，声音也有点委屈，好像因此被严厉惩罚过一样。
跟魔族结婚可以延长人类寿命吗，那人类应该求着恶魔留在人界才对吧。混血恶魔的寿命确实比人类要长一些，这也是依据之一吗。虽然内容确实值得被当作反论，但我对其真实性保留意见。
我思考了一下后开口问：“什么书。”
“呃……真的可以说吗？”达威利侄女的右手拽了拽左袖口的褶边，偷偷瞄了一眼我的表情，“书名是《萨伯尼亚的黄昏》。”
这世界的禁书会是这种名字吗，感觉真微妙。
这件事虽然重要，但不是我眼下该关注的：“结婚的理由仅此而已？”
“是的，我保证。”达威利侄女仰起头看向我，眼神清澈明亮。
看来跟情爱是一点不沾，这孩子就是一根筋过头了。本来这也不是什么恶劣至极的性格，但无奈她确实做了一件与魔族价值观相悖的事情，按照魔界的理法只能处理掉，以儆效尤。
“在这里等着，今日内晚些时候我会下达判决。”我站起身，打量了一番达威利侄女，“不要闹事，这是忠告。”
“是，魔王陛下。”达威利侄女表现出来的态度倒是端正，至今为止我也没看出什么“疯子”的迹象。虽然做的事乍一听有点抽象，但还是有她自己的逻辑的。
回到办公室后，我先浏览了秘书和公爵千金的阶段性工作报告，看时间马上就到中午了才问她们：“魔族与人类结婚可以延长人类寿命吗。”
闻言，秘书和公爵千金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用复杂的目光看向我。
怎么，这事真有这么禁忌？
“魔王陛下，之前看过那本什么《人类梦游记》后我就有想过，您不会是把人类的妄想作品当正典在学习吧？”恶魔千金好像觉得我非常不可理喻，“难道您平日里看的都是那些东西吗，阿尔门达里斯的那帮家伙就没有审核过您阅览的书籍吗？”
所以果然是假的吗，我就说怎么会有这种禁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