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但面上依旧毫无破绽：“所以呢？”
“不妨告诉你，所有的魔王都曾与我们人类定下这个契约，而你不过是六十九分之一——由我邀请的第六十九代魔王。”
……哈哈。
因为太离谱了，我忍不住当场低声笑起来。
人王看着我的表情变了变，但什么都没说，一边静候我的回答一边暗自戒备着我的行动。
我此时才想明白，终于把一切我觉得违和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魔王城里所记载的历代魔王任期内的不明支出、来自人界却只允许魔王开启的信件、时常消失而不被其他恶魔所知的魔王……
原来整个魔界上下都是忠孝，是魔王率先通敌了。
“有趣。”我收敛了笑容，“契约内容呢？”
“……并不复杂。首先，我——人类之王会不定期通过信件与你——魔族之王进行沟通，其内容为商榷魔族侵略的地点和目标。我会为你们的侵略安排充足的‘战利品’，至于你们做到哪种程度我不会干预，不过还是尽可能不要过多破坏建筑和尸体。我们投入修复的资源增多，或者人力资源匮乏的话，对你们来说也会是损失。”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魔族常年只侵略村庄就能获得足够的资源，原来是被当成祭品专门供给魔族的。
“继续。”我看人王说了一条以后就开始等待我的反馈，于是开口让他接着讲。
“看来你接受了。”
休想占我便宜：“先说完我再做结论。”
“……好吧。”看来我的冰山气质让人王退缩了，“那么其次是，关于魔族所掠夺的钱币的处理。由你交予我的钱币，我会以市价购买等值物资后装备给特定的商队和冒险小队，并提供小队的信息，后续由你们魔族自行处置。”
这人王怎么像个Gm，还帮忙安排讨伐任务和设置讨伐奖励，虽然是我出钱，但多少是有点抽象了。这个条约对应了魔王的不明开支，也解开了我关于人类货币流通的疑惑。
“然后呢。”看人王又不说了，我催促道。
“就这些。你意下如何？”人王灰绿色的眼睛毫不避讳地直视着我，他既狂傲又刚烈的脾气倒是很适合王的位置。
只是这些的话，并没有对魔族不利的地方，反而是人类单方面割地赔款乞求魔族不要乱来。
我想，我没有理由拒绝。
“可以。”我微微颔首。
“那么契约达成。”人王的笑容里总算是有了几分真心，“你果然爽快，我有预感我们会合作的很愉快。”
愉快，是指你逼我仰视、我按你的头吗。
“我们或许可以成为最伟大的一代王。”人王的表情里的野望一览无余，“你不这么认为吗？”
还跟我煮酒论英雄起来了，我对他考虑的东西不太感冒，只是摆着面无表情的脸问他：“还有别的事吗？”
“真是敏锐，我的确还有一件小小的委托，当然，是对你我都有利的。”
谬赞了，我不是敏锐，只是想客套一下赶紧回家。
“讲。”
“人类的圣女，不知道身为魔王的你是否有兴趣？”
兴趣是有的，但这个话一问出口就奇怪了起来。
“想把你和教会的烫手山芋丢给我？”我不会表露出自己的需求，这件事必须是人类更急才对。
“真不愧是我欣赏的魔王，我甚至有点怀疑，你真的是才‘降生’不久的吗？”人王别有用心地试探起来。
看来因为圣女的提前发掘，人王也在怀疑魔族隐瞒了魔王的诞生。魔族藏没藏我不知道，但我清楚自己在血池里带有意识地浸泡过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是否真有十年，我没有概念，但至少期间我什么信息都没接触到，我的“魔王龄”实际上就只有这几个月。
“魔族有这么做的理由吗，”我反问他，“为了看你们因为内斗争执不下？真是遗憾，人类的尔虞我诈在我看来一点也不有趣。”
“就当是这么回事吧。”人王轻笑一声带过了这个话题。
什么叫做“就当是这么回事”，我就算身为人类也对勾心斗角毫无兴趣。
“说重点。”我不耐烦起来。
“只是一个传闻——这周日的晚上，圣女所居住的***教堂，好像没什么兵力把守的样子。”人王的表情在笑，眼里却闪着精光，“我以为这个传闻魔王或许会有点兴趣，当作饭后的余兴或许不错，对新任魔王也会是一个了不起的功绩。”
这是要借我的手除掉圣女的意思。虽然不排除他故意设计我的可能，但这种将同胞当作物品轻易决定他人生死的决断，这个所谓人王倒是更像恶魔……不对，比恶魔还卑劣一点，因为他妄图利用我可能存在的急功近利的心理，他比我恶毒两倍。
说白了，人王就是想要处理掉这个被教会“窝藏”了十年、不受王族掌控、跟勇者有密切关系的圣女，借我的刀让他两袖清风，之后他再换一个新的圣女重新来过，从而让一切秩序重新回到他所能控制的范围内。
“你还真是个人渣。”我感叹了一句。
“这是你们魔族的夸奖方式吗？”人王亦笑着回应。
“不是。”我冷笑着呵了一声，随手把王冠抛回给他，“传闻也听了，没事我就走了。”
“魔王，你不会期待着人和魔有互相谅解的那一天吧？”身后突然传来人王的声音。
我笑了，直到离开都没再回过头：
“当然不会。”
人类和恶魔会一直彼此憎恶，相互斗争，永无和解之日。
因为这就是这个世界得以维持的“平衡”。
所以我——魔王与人王的“合作”绝不会为其他人类和恶魔所知，也仅限于此。
我隐匿着身形走出王宫，王城里的喧闹已经逐渐平静下来，抬头看那保护罩也在缓慢地自我愈合着。
看不顺眼，再撞一下。
我在周身凝聚起魔力，自身化作“子弹”朝着缺口“飞射”而去，在人类的惊恐的喊叫声里带着雷光冲出王城。
我刚一出城，秘书立刻出现在我的面前。她快速地打量了我的全身，确认我没有受伤后才向我行礼。
“走吧，回魔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