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楼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公爵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在魔王城外候着了，因为他刻意地掩藏气息我竟然都没发觉。
然而为什么我现在意识到了……大概是因为我公主抱公爵千金的举动被他察觉了。被发现了再急忙撇清也太心虚了，我又没做什么，是公爵千金先弄乱我办公室在先，我只是制服了她，再把喝了酒的女士护送出来，很合理。
我好像自我说服般地在脑内演练着说辞，顶着公爵的魔力面不改色地一步一步迈下魔王城外两百米的楼梯。
……话说这楼梯也太长了吧。
此时的公爵千金也早就感知到公爵的气息，她抓着我衣服的手指都僵硬了，要不是我帮她抗了一部分威压不知道她得慌乱成什么样子……话说要是膈应就下来嘛，我正好顺水推舟地松手，不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拉开距离了？
遗憾的是，公爵千金还真就这么安静地让我给抱到了马车前。面对公爵不怒自威的气场，我表现得异常镇定：“令爱在席间小酌了几口，我亲自护送她出来。”
可恶，我说的是什么话啊！小酌几口就醉成这样我自己都难以相信，护送就护送哪有抱一路的道理啊！
公爵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眼睁睁看着我把公爵千金放下后接过手搀扶住她，然后微微颔首：“劳您费心。”
虽然魔力的压力依旧没有减弱，反而因为公爵千金离开了我变得更加露骨了。
场面变成直白的力量对抗反而让我冷静下来，于是开始用魔力反击：“另外，令爱微醺后在我的办公室里小闹了一通。等她清醒后转告她，自己惹的麻烦亲自来收拾。”
随着我最后一个字的吐出，我将公爵的威压完全地回顶了回去。公爵的面色微不可察地变化了一下，眯起双眼：“陛下真是睚眦必报。”
我冷笑了一声，没有继续多说，转身就朝魔王城内走去。
刚刚的感觉就好像掰手腕掰赢了一样，爽欸。
以小女仆为首的一众侍从自然也察觉到刚刚发生的对抗，见我若无其事地回来也是松了口气。小女仆看见我一边走就一边在解着身上的扣子，立刻上前接过我脱下的马甲外套：“我服侍您沐浴。”
我点了下头，随即想起来什么又问：“今天的酒开了几瓶？”
“回魔王大人，公爵小姐在席间喝了一杯红葡萄酒，在等候您的期间命人开了她之前在魔王城任代理魔王时带来的一瓶桃红葡萄酒和一瓶白葡萄酒。”
……这酒蒙子，真是小看她了。
我回房间的路上顺便去了趟办公室，不光是我桌上本来的东西，公爵千金带来的文件也散落一地。
普通申请也就算了，公爵千金带来的还不知道是什么，不太方便让魔王城的恶魔收拾吧。虽说我是可以不顾及各势力间的纠葛，但也没有当个搅屎棍创造大家大乱斗契机的兴趣，该做的事我还是可以做一些的。
没让女仆们插手，我用魔法收拾起满地狼藉。申请都是用统一的纸张所写，重量大差不差，根据这一特点快速挑拣出申请倒是不难。
至于公爵千金的那些稍微有点麻烦，里面不乏各种大小的纸张和装订好的册子，还有不少便签一样的东西。我甚至把书柜都抬起来找了一圈，依旧不能保证全部找回。
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为之，即便是经过公爵千金之手，除了最外面的档案袋完全感知不到任何魔力残留。用这个特点可以从其他文件中分辨出来，但要是飞到书架里夹进哪本古书，我再神通广大段时间里也找不出来。
算了，下次让公爵千金自己来确认吧。我不打算再浪费时间，拿着手里的东西上了楼，剩下的残局就交给侍从们打扫。
这次小女仆的服侍没有上次那么煎熬，好像是全部按照昨天我提出的反馈在复制行动一样，整个过程流畅又安静。洗漱完毕后，小女仆帮我吹干头发就退了出去，留下我继续没完成的工作。
魔界的星光比月光还要明亮，再加上我现在夜间视力很好，不需要点烛火，只是侧着身子面对窗口就可以看清纸上的文字。
剩下的申请果然都是无关紧要的内容，我分门别类地用魔力把它们压制成册后，拿起了公爵千金带来的资料。
因为被吹散了没能注意，我现在看才发觉这原本是一本线装的工作笔记。封面和内页已经分崩离析，但内页的角落都仔细地编好了页数。手绘的图表甚至还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图例，便签上是公爵千金自己对数据的分析和预测。偶尔会有一些不同风格判断被潦草地批在角落，看起来好像是另一个恶魔的笔迹，我猜测可能是公爵的。
别的不说，公爵他们家在代理期间确实是足够尽责的。再看他们自己做的表格，因为我是提前看过各大家族上交的报表，一眼就能分辨公爵千金的这个做的更加直观精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公爵千金加入魔王城呢，把秘书替换掉都行，我开始动起挖墙脚的心思。
至于公爵千金带着醉意提到的联姻这个方法……还是算了，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我对爱情无感不代表我会将就，身为魔王我可不想委屈自己。而且如果还要繁育后代，我是不是得入乡随俗孵一百年的蛋……啧，想想就麻烦。
还是让秘书学会制作Excel图表比较切实。本该如此的，哪有秘书不会Excel的啊，我最后这么决定着。
———
马车里，穆尼尤尔公爵和穆尼尤尔公爵千金相对而坐，车厢内的气氛安静地有些诡异。
公爵千金的酒早就醒的差不多，她跟穆尼尤尔公爵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扑克脸上，少有地能看出一点忐忑。
“父亲……您在生气吗？”虽然没有将那股威压施加于她，公爵千金也知道公爵并不如看上去那样古井不波，相反是个脾气火爆的恶魔。自公爵千金降世以来，她见过很多次父亲把那些冒犯穆尼尤尔的恶魔揍得死去活来的场景。
穆尼尤尔在非战争时期的收入大部分来源于其他家族的供奉，就好像安抚随时可能席卷村庄的洪水猛兽。毕竟魔龙作为魔族的门面几乎是除了魔王以外的最权威象征，拟态成魔龙时不时去人界威慑人类也算是穆尼尤尔的工作。如此态度足以看出其他恶魔对穆尼尤尔家族的忌惮。
“我不允许。”公爵突然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生硬的话来。
“嗯……嗯？”公爵千金的大脑飞速旋转，凭穆尼尤尔一族敏锐的感知，公爵难道是知道自己向魔王提的建议了吗？
“希萨莉，你在听吗？”公爵对公爵千金的一时的走神不满地皱眉，“我说了，不允许你再独自到魔王城去。”
只是这样吗？
公爵千金没敢正视公爵的目光，他们一家都不是会撒谎的恶魔，公爵……应该不知道吧？
真是的，当时怎么会说讲出“王妃”这个低廉的称呼呢，无论如何身为穆尼尤尔的她都应该坐在王后的位置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