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筝抿了抿唇,说出剑的来由。
她拧眉:“你见到过?”
祁昀慎眸光晦暗不明,他右臂微弯,一把搂起姜云筝,把人放在桌上。
“六七岁的时候。”
姜云筝盯着他:“六七岁的事你还有印象?”
祁昀慎勾了勾唇,看着她不说话。
也是,祁世子从小就有天资聪颖、过目不忘的本领。
祁昀慎六七岁时,曾随镇国公在沿海福州一带历练水军,祁昀慎那时整日待在水船上不耐烦。
恰逢当年江南大水,沿途流离失所的老百姓们奔赴各州各地,有不少人就涌到了福州。
祁昀慎那日随父亲的下属在城外治理流民。
那日瓢泼大雨刚结束,天空还飘起了蒙蒙细雨。
一个汉子怀中抱着一精致的小姑娘出现在众人面前。
祁昀慎最先注意到的是汉子身后背的剑。
然后才注意到他怀中的小姑娘。
那汉子浑身都是污泥,可那小女孩身上是干干净净的,脸上没有一点污渍,圆溜溜的大眼看着前方,仿若失了焦。
那汉子走了一段路,然后抱着怀里的小女孩坐地痛哭,一脸绝望。
祁昀慎带人走近。
小少年看那汉子:“家若没了,可以再建。”
那汉子看了祁昀慎一眼,喃声:“家没了,这里不是我们的家,我们永远都回不了家了。”
祁昀慎看了眼他身后的剑,指着不远处的大海,又道:“你若有本事,可以参军,福州水军指挥使会妥善安置你的家人。”
那汉子摇头,绝望的面庞让祁昀慎心中动容,祁昀慎看了眼身后的暗卫,又道:“不想参军?你若是本事过关,可以去京中寻个出路。”
那汉子还是摇头,可站了起来,对祁昀慎道了一声谢。
接着取下身后的剑给祁昀慎,“小公子年纪虽小,可心胸豁达坦荡。从今后,我乃无家之人,只能与幼女相依为命,此剑我此生不会再碰,不若就赠与公子。”
祁昀慎平视着这剑,终是摇头,“灾难当头,多落草为寇之流,这剑你留下防身即可。”
那汉子仿佛是下定了决心,遥遥望了眼海面,还朝那方行了个礼。
这才离开,离开之前对祁昀慎道:“小公子定非池中之物,若有缘,此生还能再见。”
祁昀慎望着那汉子离开的背影。
暗卫在身后道:“公子,此人有疑。”
祁昀慎摇了摇头:“许是遭难的江湖人士,不必再管。”
“他那剑……瞧着不是凡物。”
……
祁昀慎说完,姜云筝盯着手里的剑沉思不语。
姜父名叫姜源。
当日姜父怀里抱的女孩,大约两三岁年纪,与姜云筝如今的岁数能对的上。
无人能想到,那日的汉子,就是姜父。
祁昀慎沉声:“他那日神情绝望,有个因素或许是因为你。”
姜云筝:“什么?”
祁昀慎摸了摸姜云筝额头,“无论是姜源哭,还是姜源带着你离开,你始终都是一个表情没变过,感官迟钝,你或许是生病了。”
姜云筝瞪大眼,下意识道:“怎么可能?”
她脑中没有关于原主幼时的记忆。
福州……
姜源还朝着海的方向行礼……
她记得,谢擎的祖籍就是在福州!
姜云筝脑中盘旋着祁昀慎的话。
家没了。
有两种可能。
一是家中人被人杀尽,没了亲人的地方,算不上家。
二是……有家。但回不了家。
照如今看来,姜云筝这具原身有大哥,有妹妹,还有谢绚口中的母亲,那必然是有家的,那姜源便是有家归不得!
可当年姜云筝好端端的,为何会离开谢家……
关于原主的身世,像是一团迷雾。
如果余侗岩是她的生父,那姜源的角色又是什么?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年,我从来不知道爹还会武。”
祁昀慎捏了捏姜云筝鼻子,“他医术武功都了得,有心隐瞒的话,一个小姑娘当然猜不到。”
姜云筝眉间微蹙,立即问:“大梁除了陈郡谢氏,哪处可还有世家姓谢?”
姜云筝之前对比过陈郡谢氏的年轻人,年轻一辈里没有与谢擎、谢绚年纪相符的。
陈郡谢氏也从未传出过今年出了状元。
祁昀慎摇头,在谢绚刺杀姜云筝的第二天,祁安就派人去查了。
查或许能查到,但需要时间。
祁昀慎看着姜云筝,从怀中掏出一张纸。
这是关于谢擎的身世信息。
姜云筝眼睛瞪圆,她看向祁昀慎:“你也怀疑他了??”
祁昀慎抱着姜云筝往床边走,他的声音落在耳边。
“也?”祁昀慎眼眸微眯:“你何时开始怀疑谢擎的?”
姜云筝张了张唇,“就……偶尔感觉他有点怪怪的。”
祁昀慎眼眸微深:“璟秧,你有事情,别瞒着我。”
姜云筝扯了扯唇,她靠在祁昀慎胸口:“我没瞒你。”
“谢绚是我们一起救的,她亲口所说来京城说为了找人,无非是找家人、朋友或是敌人,筛查了京城众多人,他最有嫌疑。”祁昀慎瞥了眼那纸张。
短时间内能查到的信息不多。
纸上是谢擎的出身籍贯,幼时就读的私塾,秀才老师,在福州念书的书院,以及来到京城后所结交的同窗。
但据目前所看,谢擎祖籍在福州乡野,乡野出身能考中进士算不得稀奇,可谢擎不仅考中状元,还对朝堂之事颇有建树,处事滴水不漏,非一朝一夕、仅凭一个乡野孤儿能做到的。
或许这世上会有,但少之又少。
姜云筝抿了抿唇:“我要带谢绚一起去西北。”
想起白日谢擎说的话,姜云筝抿紧了唇。
无论谢擎要做什么。
姜云筝手里有谢绚,多了一个筹码。
祁昀慎捏了捏姜云筝的脸颊,“苦大仇深做什么?我还在呢。”
姜云筝趴在祁昀慎肩膀上。
冷不丁地发问,“晏回,我能重生回来,是不是因为你?”
祁昀慎眼神一顿,“不是跟你说过了?是徐大夫积德行善,救了许多人,老天爷不忍心放你走。”
姜云筝目光一寸寸扫视着祁昀慎的脸,怀疑道:“真的?”
祁昀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真的。”
说完,便遮住了姜云筝眼睛,缓缓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