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气氛凝滞,没人敢大口吸气。
景明帝面色铁青,桌上摆着两份账本,内宦心中波涛骇浪。
景明帝深谙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小打小闹他尚可予以警戒,可徐世禀竟敢有胆子在黄河抗洪堤坝上做文章。
这还不够,徐家族人仗着徐世禀在朝为官,公然卖官鬻爵,胆大包天,侵占良田欺压百姓,说安县都小了,俨然就是衢州的土皇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徐家人此次是在老虎头上拔毛。
景明帝一脚踢翻脚边香炉,里面内宦宫女纷纷下跪,氛围紧张恐怖。
景明帝捏紧账本:“此事还有谁知?”
祁昀慎:“于家长房之子,当朝探花郎,于扇徵。”
景明帝眼眸一眯:“于峥?”
很快,于峥暗中被接进宫,将于大老板被杀之事全部告知。
成州知府的账本不仅有黄河贪污的涉案人员、贪污白银数。还有数年来,所收当地富商的贿赂,以及欺压百姓所多征收的赋税!
至于徐府账本,单是卖官鬻爵这项,收的钱财都是成州账本总金额的两倍不止。
景明帝呼吸急促,内宦连忙唤了太医过来。
账本在此,证据确凿,徐家想抵赖都不成,景明帝也不愿再给徐世禀机会。
另外,容霄进宫复命,还押了一个刚才所抓的刺客。
景明帝看着一脸苍白的祁昀慎,面上大怒。
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工部、礼部数人全被召进宫,与徐世禀一同前往江南的工部右侍郎当场被扣押。
景明帝当即下令,命羽林军统领直接去徐府拿人,如有反叛者,格杀勿论。
“徐家,不准钻出一只苍蝇。”
景明帝速度之快,直接命大理寺少卿魏来前去江南,将黄河涉案官员带回京审查,刑部另外派人前往衢州安县,以最快速度捉拿徐家族人,以及参与买官的官员。
-
徐府。
等到酉时,出去的暗卫还没传回消息。
徐世禀便知败了,他身上冷汗如水。
徐府管家一脸急色,将京兆尹府外的事转告给徐世禀。
徐世禀面色灰白:“祁昀慎这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
“立马带大公子和二公子离开!速度一定快!”
徐府管家:“是!”
很快就有百姓围在徐府大门外,昔日徐府声名多清廉,如今就有多令人作呕。
羽林军前来抓人时,徐宿源和徐嘉树已被护送离开。
徐世禀没逃,他背后还有衢州安县徐家族人的性命。
他若一逃,徐家所有人就都没了活路。
徐世禀天真地想,兴许陛下看他操劳数年,能原谅他这一时之失。
羽林军来势汹汹,先在前院擒了徐世禀。
“我要面见陛下,你们都不准过来!”
羽林军统领:“徐大人,卑职也是奉命行事,徐大人在鱼肉百姓时,便应该想到后果。”
徐世禀后退一步,跌坐在地上。
徐府一片大乱,不少丫鬟护卫卷着钱财跑路,尖叫辱骂声不绝于耳。
小余氏被抓时,她正围着琳琅阁的大树转圈圈。
她听闻动静,转过身,将羽林军认成了徐音琳。
她满心满脑子都是徐音琳,可她记不住徐音琳的脸了。
没人能想到小余氏是个疯子,她直直跑过去便撞在了羽林军的剑上。
那羽林军反应极快抽回剑,好在伤口不深,痛意惊醒了余氏,她看着围着她的数人,大喊:“你们是谁?是余湘懿让你们来抓我的?”
羽林军懒得废话,直接让人将小余氏给捆了。
没找到徐世禀两个儿子,羽林军统领分出一队人马去抓人。
徐府的牌匾被摘落掉到地上。
嘭的一声——
徐世禀离开前往后看了一眼。
百姓们的臭鸡蛋砸中徐府大门口的石狮子,砸中牌匾……还有一桶泔水直接淋到了徐世禀头上。
好不狼狈。
盛极一时的徐府便这么败了。
除了徐世禀和小余氏被抓外,徐府管事、徐世禀小厮还有数名幕僚全部下了大狱。
禹王得到消息时,府中侧妃石筱歌正抑郁流产,院子里传来的血腥味直逼禹王脑中。
心腹:“殿下,徐家算是彻底没了!”
禹王浑身发凉。
他是半分夺嫡的机会都没了……
徐家的事传遍京城,牵一发而动全身,朝野人心惶惶。
先是周王、陈家、石家,如今就连清流世家徐府都倒了。
下一个轮到谁?
无人知晓。
镇国公府,裕德长公主等到祁昀慎回府。
“晏回,是你做的?”
祁昀慎嗯声:“夜深了,母亲该回府休息了。”
裕德长公主看着长子瘦削的面庞,满眼心疼,“你准备了多久?”
祁昀慎要的并不只是徐世禀一人的命。
京城徐家和徐家本家,无一人是无辜的。
几年筹谋,祁昀慎不会让徐璟秧单独赴死,这些人都该下地狱。
裕德长公主还想说什么,但见祁昀慎眉眼难掩疲色,便让人先回洛涯居。
公主府管事来到长公主身边。
“殿下,姜大夫已经走了。”
裕德长公主张了张唇,“罢了,随他吧。”
祁昀慎一步步往落涯居而去,突然他身形一顿,吐出一口鲜血。
月光下,点点红意沾染上薄唇,祁昀慎冷沉的面庞难得妖冶。
祁安连忙拿出手帕,担忧道:“主子!”
祁昀慎擦了擦唇,“无碍。”
祁臻臻吃了药后,刚一天黑就开始犯困,姜云筝等祁臻臻睡熟后,便先回了宋府。
祁昀慎回洛涯居冲掉口中血腥味,转身便轻功去了隔壁。
宋府念云筑,姜云筝刚洗完澡靠在床边看书。
昏黄的灯光下,柔白的面庞如上等瓷器,没有一点瑕疵。
姜云筝听着脚步声,抬起头:“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祁昀慎:“过来瞧瞧你。”
姜云筝嘴角弧度弯起,“结束了?”
祁昀慎嗯声:“徐世禀被抓,徐宿源和徐嘉树被护着逃了,我的人跟着。”
姜云筝点了点头,将手里的书放到一边。
她沉声:“禹王之后可能会狗急跳墙。”
徐府一倒,禹王一大势力被斩。
“太子只是病弱,这些年周王、禹王没从他手里讨到一点好处。”
说罢,祁昀慎把姜云筝拉到怀里,姜云筝下意识一挡,大晚上的,这里是宋府,不比其他地方。
姜云筝正要说些什么,祁昀慎便低头下来。
窗外疾风肆虐,屋内温暖缠绵。
良久后,姜云筝捂住嘴巴,眼神控诉瞪着祁昀慎。
等明早上她嘴巴肯定是肿的!
祁昀慎轻抚她背脊,“屋里有药?”
姜云筝指着角落里的小药箱。
祁昀慎起身过去,打开药箱拿出一个小瓷瓶。
外面侯月睡不着,正出来练剑,听到屋里的动静,不禁问:“姜大夫,你还没睡?没睡的话,我进来找你说话。”
姜云筝:“……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