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筝沿原路回府。
给宋氏熬好药后,便提着食盒往清风院而去。
而此时清风院里。
秦氏坐在床边,保养得宜的脸上罕见地出现几道裂痕。
“姐姐,如今府上支出极大,铺面土地入账并不多,眼见着要过冬了,少不得还要给府里下人添置冬衣,府中各项事宜都要银子,妾身这是没办法这才来找姐姐的啊,姐姐当真见死不救吗!?”
杨婆子看不下去,忍不住道:“二夫人,这些年夫人自己贴补了不少,银子也有用完的一天——”
秦氏表情一顿,瞪了杨婆子一眼:“主子说话,有下人插嘴的道理吗?”
宋氏抬手,打断杨婆子的话。
“秦氏,这借口你打前年就在开始用,庄子手艺不好,就换个营生做,府里入不敷出,那便想办法节流。”
秦氏揪着帕子,眼眶一下就红了,“既如此,妾身也不多说了,只不过京城几个铺子的房契地契需要换新,姐姐将原来的给我,我让人去府衙里换新的。”
宋氏眼神微顿:“这事不急,你还是先将中馈银子弄好了再说。”
秦氏咬紧后槽牙,抹了抹眼泪:“既如此,那妾身也就不多打扰姐姐了。”
秦氏朝外间唤了声,一个紫衣丫鬟手中端了个托盘走近,托盘上放了一碗黑乎乎的药。
宋氏表情淡淡,仿若未见。
“姐姐,这汤药是前会儿才熬好的,在外面降了下温,您呀,趁热喝。”
宋氏不疾不徐:“搁着吧,才醒来不久,一会儿喝了又犯困,我这把老骨头能见的太阳不多了。”
秦氏嘴边笑意越来越大,“姐姐,您说的这是什么话,禹王府上午传来消息,说是筱歌有孕了,要是筱歌能平安诞下禹王头一个男孩儿,那咱们石府不也水涨船高了,姐姐,你享福的日子还在后面。”
石府共有二子二女,长子石朝清四年前去世,府上二姑娘石筱歌嫁给禹王做侧妃,三子石惊涛正在京城外的麓山书院读书。四姑娘便是石筱雅。
除了石朝清外,剩下三人皆是秦氏所出。
“秋浓,喂大夫人喝药。”
“是。”
宋氏淡声:“慢着。”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动静。
一道瘦削的身影靠着门桩,姜云筝面上带着淡笑,眼里却没温度,她嗓音温柔道:
“秦夫人贵人事忙,喂药的事还是我来吧。”
秦氏声音轻柔极了,“无妨,本夫人今日有空。”
姜云筝笑道:“是吗?”
可下一瞬,门外传来秦氏贴身婆子的声音。
“夫人,老爷有事找您。”
秦氏觑了姜云筝一眼,迈步离开了清风院。
听宋氏说了刚才的事,姜云筝眼眸微眯,秦氏缺钱,那必要从其他地方贴补回来。
她将秦氏的药倒进花盆,这才取出自己熬好的汤药,笑了下道:“母亲,你别担心,你如今最重要的是先养好身体,其他的交给我。”
宋氏喝完药,和蔼的视线落在姜云筝脸上。
自从云筝今日昏迷又醒来过,就好像哪里变了。
姜云筝眼神微顿,岔开话题道:“母亲,我会治好你的,朝清九泉之下也能安心。”
提起自己唯一的儿子,宋氏又没忍住红了眼角。
“云筝,是朝清前辈子的福分,今生能娶你做妻子。”
在原主记忆里,姜云筝父亲是京城有名的郎中,从前石府住在安仁坊时,石姜两家还是邻居。
石朝清温文尔雅,才德出众,可身姿体弱,京城贵女们即使有心仪石朝清的,也不愿嫁给一个短命鬼。
但姜云筝喜欢他,不顾父亲的阻挠执意要嫁给石朝清,世事难料,石朝清在成婚前便意外去世,姜云筝最后抱着牌位嫁入石家。
“昨晚我梦到朝清,他在一个黑乎乎的地方,不停地叫我,可我怎么都找不到他,我心都要碎了。”说罢,宋氏脸色霎时变白,“我知道了,定是寒山寺里的安息灯熄了,朝清找不到回家的路。”
说着,宋氏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姜云筝连忙拦住宋氏。
看着宋氏泪流满面,一副快哭厥过去的模样。
姜云筝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她抿了抿唇道:“母亲,这会去寒山寺已经闭寺了,明天我去寺里走一趟。”
说着,宋氏红着眼定定看着姜云筝一动不动,“孩子,是我们委屈了你啊。”
姜云筝没说什么,借着给宋氏暖手的功夫,又把了把脉,宋氏脉搏平缓许多。
给宋氏掖了掖被角,等到人睡着后,这才离开。
姜云筝回琪华居的路上,还在琢磨白日里几个书生的话。
徐音琳疯了。
还有西夏圣女去哪了?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国公府守卫森严,祁昀慎武功高强,她若要杀祁昀慎,不能用强,可若是下毒,得找个一招毙命的毒药,事后她与宋氏还必须要安然无恙。
还有她的女儿……
-
石府另一边。
石筱雅整张脸埋进被子里,掩面哭泣。
“雅儿,你别怪你爹打你,你心仪谁人不好,偏偏喜欢祁家三公子,国公府与禹王殿下水火不容,你姐姐是禹王侧妃,一旦事情曝光,你让禹王怎么看石家!”
石田没忍住狠狠瞪了眼石筱雅,刚才他一回府正巧碰上石筱雅心不在焉地下马车,这一追问下,石筱雅才吐露出实情。
今日祁昀慎回京,祁三和几个公子哥在河边喝酒迎接兄长。石筱雅没忍住差点就去对祁三表达爱慕之心,要不是身边丫鬟拦着没成事,石田差点就要提头去见禹王了。
石筱雅哭红了脸:“可我就是喜欢他,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秦氏没忍住,狠狠戳了石筱雅额头:“总之不行,你姐姐在禹王府又该如何自处?!”
“那祁家世子都能娶一个傻子做媳妇,凭什么我就不能嫁给祁三?!”
石田脸色大变,又一巴掌甩到了石筱雅脸上:“给我住嘴!”
四年前,祁家世子夫人身亡的消息传遍京城,由头是说行宫意外走火,可在那之后,禹王正妃意外疯傻再没露过面,那西夏圣女在京城离奇失踪,西夏朝堂那边却从来没要过人。
就连禹王殿下都对徐璟秧之死讳莫如深,无人知晓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行了,这段时间你就在院子里闭门思过!哪都不准去。”
秦氏目送石田离开院子,她渐渐沉下脸。
秋浓焦急地皱紧眉头:“夫人,咱们差的银子和房契地契可怎么办啊?”
秦氏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宋氏既然不愿帮我,就别怪我对姜云筝下手了,两个将死之人也翻不出什么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