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侍郎府,石家。
“少夫人死啦!”
“准备棺材,少夫人死啦!”
徐璟秧眼眸转动,却怎么都醒不过来,耳边丫鬟声音吵闹,秀美苍白的面庞紧紧皱着,眉宇间满是愁意。
茫茫大雾中,有道影子。
“我去向已定,夫君还在黄泉路下等我,他等了我太久。”
“唯有一愿,若你能活下去,望代我向母亲尽孝。”
……
话音一落,徐璟秧便感觉被一股无法控制的力量拉扯。
几乎是一瞬间,棺材里的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冰凉的雪花落到脸上,是透心的凉。
“诈尸啦!”
“有鬼啊!”
棺材旁哭泣的中年妇人蓦地瞪大眼睛,嘴唇不停哆嗦,直接吓晕了过去。
一时间,破败的小院忙作一团。
石家少夫人死后诈尸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府。
镜中映照出一张苍白陌生的脸。
明明前一瞬,她刚一生下女儿,就被丈夫祁昀慎一剑杀死,死了还不够,还要点火把她烧的干干净净。
徐璟秧皱眉,看向院落和瘦削的双手。
她……重生了?
徐璟秧本是当朝丞相府徐家的亲生女儿,幼时走失被江湖神医收养长大,承袭师父医术。
等她十六岁再回到徐府,府上多了养女徐音琳,徐璟秧掏心掏肺对待所有人,但无论她再怎么做,与父母兄长间总隔了一层,不像血亲,没有亲昵,他们眼中永远只看得到徐音琳。
但凡徐音琳喜欢的,只要徐璟秧有,都会被母亲一句‘你音琳姐姐身世凄苦’轻飘飘抢去。
亲缘凉薄,徐璟秧不勉强,告别徐府众人打算离开。
可在徐家众人外出途中遭遇山贼,徐璟秧为救母亲跌落山崖成了痴傻如六岁幼童的人,忘了一切忘了自己的身份。
爹娘兄长说徐璟秧是个害人精,是徐璟秧自己心狠手辣策划山贼抢劫,意图谋害徐音琳,结果反倒害的自己成了傻子。
徐府的人厌恶极了徐璟秧。
徐璟秧与许多下人住在低矮的瓦房里,上午要劈柴烧火,下午要给府上的小厮洗衣服,比府上最下等的下人都不如。冬日严寒,狗窝是徐璟秧的住处,身上没一块好的地方,整个人瘦成了一片纸。
徐音琳诬陷徐璟秧偷东西,在大雨天里打徐璟秧板子;徐府护卫意图对徐璟秧不轨,徐母信了徐音琳的话,是徐璟秧自己不检点,任由徐璟秧被婆子侍卫殴打……
唯一对她好的嬷嬷,为了救她成了一个瞎子。
二哥徐嘉树每次都会变着法欺负她,将毒蛇放进徐璟秧的洗衣盆中,将她按进冰冷的湖水里,说徐璟秧毁了他的一生,那些山贼绑走了徐嘉树的未婚妻,下落不明。
“死了就一了百了,我要你此生都活在无尽折磨痛苦里。”
可还有人不满足,徐璟秧被人下药,送去京城有名的老淫贼手中。翌日徐家人来抓奸,可没想到对方竟变成了镇国公世子祁昀慎。
镇国公世子风光霁月、气质如华,却是沙场名将,弱冠之年便上疆场杀敌,官拜云麾将军,母亲是皇帝亲姐裕德长公主,其父镇国公开疆扩土,守卫边疆安宁。
镇国公府作为顶级勋贵世家,爵位世代继承,朝堂诡谲,局势莫测,唯有祁家历经数朝,稳如泰山,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
有人叹,有人恨。
就是徐璟秧这么一个傻子,将高不可攀的镇国公府继承人从云端拽到了泥底。
那一夜,徐璟秧意外有孕,镇国公府上门提亲,公主娘表面嫌弃徐璟秧笨,暗地里找遍京城大夫要治好儿媳的病。
徐璟秧孕期七八月时,外邦来贡,祁昀慎忙的不见人影,公主娘带她去行宫避暑……可没想到意外早产。
等她生下女儿,便是大难临头之日。
向来爱护她的丈夫,给了她一剑穿心,祁昀慎身边站着与徐璟秧眉目相似的一个女子。
徐璟秧记得,那是西夏圣女。
祁昀慎一双黑眸冷冷清清,语气冰冷:“死了便死了,不足为惜。”
最终行宫的一把大火吞噬掉了所有。
徐璟秧……就这么死了。
徐璟秧望着镜中,原主身形消瘦,面颊几乎瘦脱相,竹竿一般的身影仿佛一压就断。
恨怨在胸腔里盘旋,女人瘦弱的身躯颤抖起来,她抚上心脏位置,里面似乎还残留着痛意。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名叫姜云筝,是石府已故大少爷石朝清留下的未亡人。
石家老爷是当朝户部侍郎,在外名声清廉,可家事一塌糊涂,前些年将妾室秦姨娘为抬为平妻,任由秦氏欺压原配宋氏。
宋氏性子软弱,不善争抢,自从长子石朝清去世后,在府中日子一日不如一日。
原主姜云筝也是个善良体弱的,婆媳俩整日缠绵病榻,府上中馈很快便落入善于钻营的秦氏手中。
徐璟秧给自己探脉,体虚不假,可体内竟还有千机毒……
千机毒是道江湖名药,无色无味,剂量少了寻常大夫检查不出来,日积月累下来,中毒者会以心悸虚弱的症状离世,瞧不出被下毒的痕迹。
原主之死,另有隐情。
你放心,你走前所愿,我会帮你达成,代你尽孝。
害你的人,自会付出代价!
红玉端着茶水进屋,见姜云筝站在窗边,连忙把窗户关上。
“少夫人,窗口寒凉。”
“娘怎么样了?”
“夫人只是一时惊吓,刚才周大夫来看过了,说还有一个时辰便会醒。”
徐璟秧点了点头:“现在是几年了?”
红玉一愣,一边扶着姜云筝往床边走,一边答道,“现在是元启二十三年,夫人怎么问起这个了?”
元启二十三年?
距离她死已经过去了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