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俞廷大方,直接走到黎忆身旁“从前在京上时,可不见你这般。”
黎忆挤出笑,说道“不都是熟人嘛,在这个地方难得再遇。自然开心,开心的。”
“你们还挺配,一个落难千金,一个落魄公子,又是青梅竹马,就差个两情相悦了。”渡沄一边淘米,一边望着俞廷那双大而亮的乌黑眸子。
“渡沄姨......”黎忆想死的心都有了,只想寻个地缝钻进去。
所幸俞廷只在一旁浅笑,并无多说什么。
“你们饿了吧,我去拿吃的,还有半个时辰才到饭点,别饿着了。哈哈哈哈哈哈。”渡沄抱着锅,哈哈笑地走进屋里去了。
“其实渡沄姐说的对,我是落难千金。如今来了此地,除了明阅,与京上那些玩伴也无联系了,不是落难是什么。”俞廷也算看清人情冷暖,除了黎初礼有事不在京,其余玩伴都在京上,却无一封书信寄来。
“总会好的,我听说你爹刚正不阿,若是金子,哪里都会发光。”黎忆领着俞廷进去,俞廷也跟着他“你这话不错,我借了。若是下回,便如此劝爹爹。”
“宁老板!”俞廷进屋便看见宁余意了,自然懂礼叫人,连小沝她也专门进屋去问好,礼数之周到让众人无不喜欢,还带来腊鸭。
“俞廷还带礼了?可今夜可得多加菜。”宁余意把糕点放在她与黎忆跟前,让二人先吃着垫垫肚子。
“都是些吃食,不是贵重之物,宁老板莫要嫌弃,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望您别觉得我今日叨扰了。”
“哪里会,多些人好,热闹!我小时候也常去你娘亲家里吃,你姨母每回都让人多备菜,让我吃撑了回去。”
“你地吃唔吃辣啊?”小沝突然蹦了出来,所有人的焦点都凝聚在他身上。
“不吃,他们都是孩子。”宁余意能吃,但黎忆与俞廷尚小,还是不吃为好。
“娘,我想试试。”相处久了黎忆也逐渐能听懂小沝的话,他对辣食跃跃欲试,也不知是因俞廷在还是怎么,便问了他“小沝,你能做一道吗给我尝尝吗?”
“好,宁老板咧,有无特别要求?”小沝举起勺子,俊俏的面上还沾了黑灰。
“你就做你拿手的。”宁余意也无要求。
“宁老板,我还是头回吃小沝做的辣食。”俞廷也挺期待的,她不太能吃辣,但浅尝几口过过瘾,倒是可以。
“好吃的。”小沝厨艺得到宁余意亲自认证。
“要是我们家那个也是这般就好了,祖父不让我们带太多人来,这厨娘还是来了以后才寻的,我总感觉,她手脚不太干净。”俞廷说出了担忧之事,她也不知该与何人说,在家中趁着厨娘不在时提过,可爹娘也不太在意。
“俞大人与陛下弄得不愉快,俞佐令是明哲保身之人,便是子孙,也抵不上陛下的憎恶。他如此,也是正常。你若是不满意那厨娘,便不聘用吧。做工也得讲究你情我愿,若是不满也无需勉强自己。”宁余意试着给她提意见,黎忆不懂,便在旁听着并未搭话,渡沄好奇此事便也听得仔细。
“不满,被我撞破两回了,买了好些岸上的稀缺食材,可一连几日上桌的菜里也没有。我怕冤枉了她,有一回还跟着去了,花的银子我做了记号,就是爹给她的。我们家如今是什么情况,祖父不管我们,爹的俸禄又少得可怜,偏偏他还不肯用娘的钱。”俞廷知道家里今时不同往日,也不敢多说什么。
“你爹娘不管?”宁余意颇为意外,舒伯母治家有方,舒承枫也学了一些,舒承梧不该如此才对。
“他们都如今得低调行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外祖也不希望我们在此多生事端,许是这样爹才纵容了厨娘,想着放她一马。”俞廷道出由来。
“这厨娘我让霍如替你解决,岸上人她都熟。只是你们日后,还打算请吗?”宁余意想到霍如,她应能帮忙。
“我也不知。”
“这样,我们家用膳比别人晚,你若不嫌弃,等会细尝小沝手艺,若喜欢,小沝可以先去你家烧菜。你们按日给他结算就好,除了一日三顿与基本洒扫,他不在你们家常驻,这样成吗?若你觉得可以,便回去与你爹娘商量。记得避着些你家厨娘。”
俞廷一听,觉得可行“如此甚好,那便先谢过宁老板。我回去就与爹娘说。”
之后果真成了,只是厨娘连夜走时顺了俞家一些财物,也不多,俞大人便没有追究。连霍如神通也寻不到此人,俞家便当是破财挡灾了。小沝也去了俞廷做工,领着三份月钱,分别是多罗方、宁家、俞家的,日子别提多滋润了。
时间上小沝也安排得宜,都能兼顾三家。
此处的生活总是慢些,不似京上,每家斗个你死我活,做官的希望平步青云,不免就不择手段,从商的锱铢必较,为了挣银子无所不用其极,就连寻常人家,心思也比旁人要重。
近年来,景帝对下是越发严苛,赋税是一年比一年重,寻常人家难以过活。京上城中怨声载道,偏不敢在外头发作。
若是落了口舌,免不了一顿牢狱之灾。
群臣也不敢与景帝说实话,多是一味顺着他的意。
“今日便到此,退朝。吴卿、陆卿、霍卿、太师留下。”待众臣散去,宫人便关了殿门。
留下的都是一派中人,隐约能猜到是因何事。
“吴卿,昨日之事可有结论?”景帝凝视着吴念恩,那是朝中最年轻的史官。
“陛下,恕臣不能从。”此话一出,以明太师为首的几人心头一震,皆替吴念恩捏了一把冷汗,也不敢冒头说话,只得先静观其变。
“孤就要你稍改几年,就这么难吗?”黎若宸看他的眼神变了,与比方才凌厉得多。
“陛下,史官要做的便是留史,若不按真实记下,又有何意义?”吴念恩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屑像旁人般奉承。
“吴念恩,你想反了不成?莫要落得你恩师一般下场!孤容你再考量一夜。”若是此事放在十年前,黎若宸能听得进去,可如今的他早已不同,权力让他变得自大狂妄又敏感多疑。
权力也是最能改变人心的东西,能腐化每一个嘴硬的人。
除了吴念恩,他依旧不愿服软“陛下,便是给臣多少日夜,臣也只会如实记下。放鹭洲失守,确实是宁将军等人回到驻地后才发生的,时间也绝不可能是先皇尚在之时。臣,改不得!”
黎若宸一声冷笑,放下了手中折子“吴念恩,你不识时务。若你执意如此,便到黄泉之下陪你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