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浩点头道:“你做得没错,暂时先不要打草惊蛇,免得警局里的几个败类产生警觉。好了我们废话不多说,现在我把唐冠交给你了,我可是兑现诺言,希望你也能秉公办理,不要让我失望。”
韩德先看了眼唐冠,把楚天浩让到沙发上坐下,说道:“楚老您但请放心,您老在军中时,就曾教导我当兵有胆气,执法有正气,做人有骨气,德先几十年来不敢或忘。
“唐冠这个案子,我回来后也专门查阅了一下卷宗,的确发现有一些不合常理的地方。您老此刻将唐冠带到我面前,又说有关键证据给我,我就更有信心把这件案子查清楚,还唐冠一个公道,还世人一个真相。”
“嗯,很好,我相信你应该是被蒙在鼓里,没有参与弄虚作假、粉饰太平。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先让唐冠跟你从头到尾说一遍,也算是他向你这位清源市警界的一把手自首坦白吧!”
说着向唐冠一招手,和蔼地道:“冠仔,你也坐吧,将之前你跟我说的事情原委,再向韩局长陈述一遍。”
唐冠答应一声,坐在楚天浩身边,韩德先给二人端了两杯热茶,然后自己也坐在一侧沙发上,向唐冠抬了抬手:“唐冠,你说吧。”
唐冠也不含糊,当即把之前在医院套房和楚天浩等人讲述的案情经过,前因后果,丝毫不差地再向韩德先讲述了一遍。
楚天浩平静地喝着香茶,韩德先则是越听脸色越显凝重,逐渐呈现愤怒激动之色,若不是有楚老爷子在身边,估计要拍案而起了。
等唐冠讲完,韩德先忍不住摇头怒道:“真没想到,你说的情况竟然如此恶劣!如果这些事情属实,庄田汉及马正道之流简直是恶贯满盈、死有余辜啊!”
唐冠正色说道:“我唐冠敢发誓,涉及庄田汉、马正道和邱大义等人的叙述,句句属实,绝无虚言。我所掌握的证据,已经复制了一份,就在楚爷爷手上,韩局长可以验证核实。”
楚天浩当下便将那只白色优盘交给了韩德先,说道:“德先,你把这优盘放到电脑里,过目一下吧。”
韩德先接过优盘,走到大书桌后面,将优盘插到电脑主机上,移动鼠标开始查看起来。
他先是浏览了三段视频,脸色已经黑得要滴出墨汁来,又看了唐冠拍摄的照片,尤其是冰柜里那两具女孩的尸体照片,狠狠地拍了一下桌面。
后来平复了一下心情,韩德先又听了马正道和邱大义供述罪行的录音,长长呼了一口气,走到唐冠和楚天浩面前,说道:
“真是无法无天,令人发指,马正道和庄田汉、邱大义等人弃党纪国法于不顾,罪无可赦,死不足惜!
“唐冠你做得好,为官府扫除害群之马,为我们警队清理门户,不仅无罪,尚且有功!楚老,您老请放心,有了这些铁证,即便马正道和庄田汉一死一伤,照样可以给他们定罪判刑,难逃法律制裁!”
楚天浩缓缓说道:“给这些败类定罪判刑的事,那当然是免不了的。不过比这更重要的,是如何整肃清源市官场和警务政法系统,挽救官府形象和公信力,维护我们权力机关在人民群众中的口碑!
“这样吧,你先把证据复制一份,这个优盘我还有用,咱们得在市委常委大会上,干几件大事。
“清源市作为海西省经济体量最大的地级市,在全省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既然当政者管制不力,治理无能,那我们楚家就不能袖手旁观,应该有所行动了。”
韩德先听得老爷子这番话,心里暗自吸了一口凉气,他本是楚系人马,年轻时从军,在楚天浩栽培之下,做到了营级军官,35岁时直接转业到清源市隋江区公安分局担任刑警大队长,十年间就飞升到了地级市公安局长的高位,可谓是升迁神速,飞黄腾达。
他当然明白,这里面固然有自己的能力和业绩使然,但更大的助力是楚家的资源在起作用。现在听得楚天浩的话中之意,显然是要在清源市开疆拓土,更进一步,扩大楚家在全省第一强市的政治影响力。
韩德先也知道楚家在清源市早有布局,不止自己一个亲信,那军分区的政委段启明,还有统战部的部长魏师昭,宣传部长郝放歌,都是楚家的门生故旧,嫡系人马。
他们几人都是位列市委常委的要员,政治能量巨大,而自己虽为公安局长,却始终徘徊在市委常委席位门外,一步之遥,天壤之别。
身在官场,哪一个不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若是这次能够借助楚家的能量,配合行动,真的在常委会上做出大的调整,那自己谋得一席常委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
想至此,韩德先点头说道:“楚老所言极是,德先一定配合楚家,把清源市眼下的乱局好好整顿一下。我这就把证据拷贝一份。”
说着他转身到电脑前,把一个蓝色的优盘插到电脑主机上,将白色优盘里的资料都复制到了蓝色优盘里面,这才拔下白色优盘,交回给楚天浩,问道:
“不知楚老接下来如何筹谋,有怎样的计划?德先愿闻其详。”
楚天浩微笑道:“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需要事先筹谋,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而这个计划的来源,正是得益于唐冠这位年轻人的奇思妙想。
“以后楚家真正崛起,我看唐冠这孩子必然能够发挥重大的作用,真是有志不在年高,后生可畏啊。
“这份证据先不要公布,毕竟兹事体大,会引发民意海啸,有损官府和公务员的形象,而且我们还要拿着它下一盘大棋,等大局已定之后再妥善处理。
“他建议我们,这盘大棋可以分几步走,徐徐图之。首先第一步,就是由敏龙协同本市国安局长,拿着这份证据,以危害国安之名,逐一将负有主要责任的纪委书记、政法委书记和组织部长控制起来,勒令其自动辞职,提前退休,以保晚节,这就空出了三个市委常委的席位;
“第二步,就是由启明带头,联合魏师昭、郝放歌等人,向书记申请召开市委常委大会,并且要求把你列为参席旁听,因为你在这一次马正道及邱大义的丑闻中身为公安系统最高领导,须由你坐镇和善后,在常委会上作出表态,从而将你增选进入常委之中;
“第三步,则是凭借咱们楚系人马在常委会上的暂时席位优势,表示各重要部门领导岗位不能空置,提议任命新的组织部长、纪委书记和政法委书记人选,确立我们在市委常委会上长久而明显的席位优势,从而完全掌控清源市的政治资源。”
楚天浩缓缓喝着茶水,侃侃而谈,基本上是将唐冠的主意转述了一遍。。
“妙啊,这可是稳扎稳打、步步推进的高明兵法,非宿将老帅不可为之!小唐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老谋深算,着实令人佩服!”韩德先听完楚天浩的方略,先是对楚天浩夸赞道,然后又朝唐冠竖起了大拇指。
楚天浩和唐冠都露出微笑,楚天浩颔首道:“冠仔确实是年轻一辈中不可多得的人才,我是很欣赏他的。”
唐冠忙谦逊道:“楚爷爷和韩局长都过奖了,晚辈可要汗颜了。我不过是提了一点不成熟的看法,具体如何施行和推进,才是展现真正的本事和魄力,只有你们这些老将军大领导才能做到啊!”
韩德先也是个人精,从楚天浩的称呼和语气中,自能感受到老爷子对这个年轻人的喜爱之情,当即笑道:“不说别的,单凭你这份谦虚平和的心胸,那也是如今年轻人中难能可贵的。楚老真是有眼光啊!”
楚天浩呵呵笑道:“好啦,咱们也别在这里互相奉承了。德先,既然事实你已经清楚了,那么冠仔的冤屈你马上就给他平反;此外,还有这次处理邱大义案件的相关领导和警员,有文过饰非、违纪枉法的人,应该大多是马正道的党羽,也要好好清理一下了。
“我还要去找启明他们,冠仔就留在这里,等韩局长给你解除指控和通缉之后,你就可以恢复自由清白之身,到时候你可以来军分区招待所找我。”
楚天浩先后对韩德先和唐冠说道。
二人忙站起点头应允,楚天浩摆摆手,然后也站起身来,抬步走向门口,唐冠抢前一步将房门拉开,说道:“楚爷爷您慢走,晚辈一有空就去找您聆听教诲。”
“好,好,老头子等着你哦。”楚天浩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出门去,卫子扬一声不吭地护着他下楼去了。
在三人到来之前,韩德先已经把前院里的警察和保安都清走了,只留下亲信心腹之人,并且交代不能多问,不能多说。
现在警局里的值班警察都在后院的训练室和食堂呆着,楚天浩和卫子扬自顾下楼而去,没有遇见什么人,岗亭里的一名保安也自动开启栅栏门放行。
看着老爷子坐车出了公安局大院,韩德先这才对唐冠说道:“小唐啊,真是不好意思,由于我们的失职,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谨代表我们清源市公安局,向你表示诚挚的道歉和慰问。
“我这次不仅要给你平反昭雪,还可以答应你提出的赔偿要求,你所遭受的刑讯和拘押等不公对待,我们警方理应作出赔偿。”
唐冠没想到韩德先居然这么诚恳无私,直接表示要赔偿自己所受到的非法待遇,这可跟一般的警察和领导不一样,不是首先想到推卸责任,或者装聋作哑提也不提一下。
他之前也没想过这个事情,当即只能说道:“那就多谢韩局长秉公处理了,唐冠感激不尽。”
韩德先摆摆手微笑道:“不必客气小唐,就算没有楚老的交待,只要有这些证据摆在我面前,我也会秉公处理的,这是身为人民公仆、人民警察,分所当为的。
“现在,你就跟我到局长办公室,我即刻命令侦办你所涉案件的经办刑警,撤销对你入室抢劫以及谋杀的指控,宣布你无罪释放;同时也取消拟定对于你逃狱行为的通缉令。”
唐冠闻言自然非常高兴,当然他也没忘记为铁根洗刷罪名的事情,当即就向韩德先提起了此事,韩德先表示理应还被害者一个清白,待此案厘清后,还会申请给铁根二人拨付政府抚恤金。
得到韩德先的允诺,唐冠很是兴奋,对于这位公安局长的好感也是直线上升。
他跟着韩德先前往三楼的局长办公室,到了办公室内,韩德先首先把办公室主任叫进来,让他打电话给丁奎,即刻到办公室来一趟。
丁奎正在后面的食堂喝着闷酒,被办公室主任一个电话吓了一激灵,听说局长要见他,半瓶白酒顿时化作一头冷汗,急忙灌了几口矿泉水,压压酒气,然后故作镇定地走上三楼来。
韩德先见了他那副德行,肚子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拍案喝道:“丁奎!你身为侦查三大队行动组长,值班期间衣冠不整、满身酒气,成何体统?人民警察来之不易的大好形象,都被你们给败坏光了!”
丁奎吓得脸色煞白,大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陪着笑脸不敢吭声。
他本来最大的靠山马正道,昨晚上就被不知什么人给干掉了,所谓兔死狐悲,唇亡齿寒,他暗地里也是如惊弓之鸟,自知以前也跟着马正道做了不少昧着良心的不法之事,此刻靠山一倒,不管是杀死马正道的神秘人,还是本系统里的对头,那都是随时会找自己算账,前途堪忧。
正惶惶不可终日之际,被一把手这么一顿训斥,差点心脏没蹦出嗓子眼,此刻韩局长要是想修理他,那真是随便找一个理由,一句话就可以把他办了,不由得暗自懊恼,你说啥时候不好找,偏偏在这会儿灌上几杯马尿,这不,正巧撞在了局长大人的枪口上。
韩德先斥责了丁奎两句,这才正色说道:“以后再好好收拾你们,现在先跟你说正事。你还记得你所经办的唐冠抢劫和杀人一案吗?”
丁奎愣了一愣,忙点头道:“记得记得,局长,不知您过问这个案子,有何指示啊?”
韩德先拍了一下桌子道:“当然有指示了,你给我听着:现在立刻马上,撤销所有对唐冠的不实指控,宣布无罪释放;封存一应卷宗档案,并亲自去看守所,通知所长和管教干部,市局对唐冠的销案决定,将他从在押人员名单上删除掉。”
“这……局长,您说什么?怎么会这样……?”丁奎惊骇莫名,下巴都要掉了。
韩德先冷着一张脸,不悦道:“需要我再说第二遍吗?还是你想去请示一下昔日的顶头上司马正道?”
“不不不……”丁奎的苦胆都吓破了,忙答应道:“局长说怎么做就怎么做,丁奎即刻去办。”
抹了抹额上的汗珠,正要转身出去,却听得旁边有一个声音说道:“丁警官,别来无恙,你还认得我吗?”
丁奎身子一震,像被点了穴道一样,僵在了当场,因为这个声音对他来说,很是熟悉,他扭过头看向办公室一侧,果然有一个年轻男子正坐在沙发上,双目如电,定定地看着他。
这年轻男子,剑眉大眼五官俊朗,神态自得神采奕奕,身姿挺拔端坐如钟,不正是被自己亲手抓获、审讯,并送入大牢的“嫌犯”唐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