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评很遗憾自己没提前带份地图过来,如果他提前讨要一份带过来的话,他就可以精准确认这片无人区的面积。
这里的地动山摇没有影响到他所站立的位置,他注视着岩石开裂起伏,顺便回头看了看伊米休原本在的方向……哦,车已经带着伊米休跑了。
跑得好,否则他还要头疼自己好像顾不上伊米休了。
有个好不容易跑出来的弱小细根千辛万苦爬上他所在的位置,细长的根系上还牵连着泥土。它谨慎靠近纪评,发出无法捕捉的微弱喃语,没什么意义,只是些近似示弱和求救的情绪。
纪评弯下腰捧起这缕细根放到了背包里,然后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下,缓慢上抬,无形的力量牵扯出许多还睡在地下的“庞然大物”。
这些东西杂糅着绿叶和脑袋,本该沉沉坠在枝头的水果长在了它们的手肘上头发上——如果那些缠绕在一起的黑色不明物体还能被称之为头发的话。
它们在此生活许久,被滋润出庞大的体积和奇形怪状的躯体,还养出了一副暴脾气。
它们理所应当暴怒的,有个不知死活不知好歹的家伙把这里搞得一团糟,还惊醒了它们的美梦,就算这个家伙看起来很神秘又怎么样?
敢惊扰这里,它们当然应该让这个家伙知道利害,让他以后再也不敢擅自侵犯!
在黑夜下荧荧亮着光的小灯笼畏畏缩缩的混在其中,幽蓝色的脉络攀附在半透明的薄膜上,围绕着中间那个椭圆形的、发亮的核心。也许这些地底下的东西也需要照明,毕竟他们也曾经生活在白日之下。
现在还是晚上。
也许快要天亮了。
地面开裂后露出其下见不到底的深渊,生活在其中的东西也多的不可思议,牵扯着这些东西的丝线开始绷紧,在一声急促又短暂的“铮”声后倏地断裂开。
纪评:?
腕上系着的红线随之断开,他连忙拢住这半截红线和上面漂亮的红宝石,一起收入了背包里。
天呐,以后要怎么和小小姐道歉啊。
他边想边看向那些牵扯力消失后也没打算重新坠落下去回去睡觉的东西,顺便目测了下这裂缝的深度……直接跳下去好像会摔死。
念头一闪即逝。
在他思考会不会摔死的时候,数之不尽的、五颜六色的果实已经一路铺满了他脚下所站立的地方,并有继续往上的趋势。被塞入背包的细根颤颤巍巍冒了个头,像是觉得自己求错了人,在斟酌要不要跑路。
纪评思考了一秒这些果子能不能吃,然后举起手,很诚恳地用通用语说:“其实我是大地之母的信徒。”
他目光轻巧掠过这些东西,心想教会知不知道这里藏了这么多……应该是知道的吧,但一直放任不管,是难以处理还是不想处理?又或是觉得不处理更好,反正不会出事?
果子似乎凝滞住了,不再蹦蹦跳跳弹来弹去,无处不在的恶意和被注视感似乎也消失了。
……还真能用通用语沟通啊,不愧是通用语。
纪评继续道:“我在一些流传的故事中听说过祂的故事,我一直在追寻祂的痕迹,希望可以看到有关祂的只言片语。”
“直到今天一路找到这里,我终于亲眼见到了神迹!我知道我过往的一切都没有白费!”
最后一段话掷地有声,周围死一样的寂静,连窸窸窣窣声都没了。
几个呼吸后,窸窸窣窣声又大起来,绝大多数东西拖曳着自己庞大的身躯又回到黑暗里,也有些聚在一起停在纪评不远处的地方,绿叶挨着绿叶头挨着头,不知道在交流什么。
纪评忽而发现数量也没有那么多,只是现在是黑夜,而有些植物是一种很难区分个体的生命体,比如苹果连着葡萄,葡萄连着五根麦黄色的手指,其下再点缀点绿绿的叶子软草……乍一看会觉得它们像是一堆东西挤在一起,但现在看动作更像是一个整体。
它们长在一起、杂糅在一起,这样的大杂烩竟也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和谐感,让人不觉得不适,只觉得其中有一种生命在反复跳跃的美。
纪评抑制住自己想直接跳下去仔细的、近距离看看的冲动……那些裂缝似乎根本没有尽头,不能这么莽撞。
他选择乖乖留在原地等待那些还没走的东西讨论完。其实他还是有点诧异的,他没想到这些东西居然真的可以交流……也居然真的像是相信了他的话。当然也可能是没相信,但至少是半信半疑。
留下的几个似乎商讨完毕,派出一个顶着绿叶长着苹果身体的圆团子滚过来。它通过那些果子铺在空中的路,停在纪评眼前,叶子颤了颤,发出纪评很陌生的声音,但纪评听懂了。
叶子说:“就算这样,你也应该虔诚地等待大地之母的回应,而不是利用大地的力量搅扰母亲的安眠。你可能会吵到她。幸好母亲没有被你吵醒。”
很有理有据,前提是大地之母没有陨落。所以这些睡在这里,和大地之母埋葬之地最接近的生命不知道他们的“母亲”已经陨落了?
纪评认真思考了下,弯下腰,诚恳出声道歉:“抱歉,尊敬的……阁下。”
确定不了性别就用阁下,绝对不会出错。
“其实我不是大地之母的信徒,我刚才说那些只是想拖延一下时间。”
因为他信仰的那位存在告知他这附近有个比较坚固的屏障难以突破,而祂正在尝试。
叶子阁下没有动怒:“没关系,母亲喜欢听话乖巧的孩子,只要你虔诚认错,母亲就会原谅你。所有大地之上的都是母亲的孩子,她不会责怪任何人。”
纪评:……
怎么办,良心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