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评还来不及思考这段话里巨大的信息量,注意力就已经被下一段内容吸引过去。
血渍凝聚成的血迹如是写道:“前任死神曾为‘告死鸟’号的船长分裂过自己的权柄,将那部分权柄赐予船长,令其共享自己的荣光,哪怕在死后也能保持清醒意识回归世界海,始终在它的旁边服侍。”
“所以,”纪评小心求证,大胆猜测,“那一部分破损的权柄在这儿?”
原来权柄也是能分裂的啊。
等等,不是说找污秽物品吗?为什么找到一半又变成找权柄了?还是说,其实是这半截残损的权柄失落在海底太久,沾染了污秽,所以就演变成一件十分厉害的污秽物品?
厉害到教会也没办法取走保管,只能安排人时刻在上面的岛屿看着,以便于在出意外的时候可以立刻有人手镇压。
纪评由衷道:“我突然觉得你的话,有时候只能信一半,因为另一半往往是半真半假,是一个不完全的真相。”
邪神没有回复他,但纪评已经找到了好攀爬的地方。这里是船体断裂的位置,有许多突出的木板和尖刺,只要小心不被划伤就可以踩着这些木板慢慢爬上去。
他拍了拍手,很快爬到了船上,拨开表面的层层绿藻,一只藏在里面的小螃蟹正要悄悄的从他脚边溜走就被他弯腰单手提起。
这是只浑身透明的螃蟹,壳是软的,钳子也是软的,稍微用点力就会凹陷下去,但最让人诧异的是透过透明的外壳往里面看,小螃蟹体内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器官。
纪评眼看着钳子被他捏出一个凹陷,虽觉得自己也没用很大的力气,但还是心软的又松了松力道,这次松开不得了,松的太狠,小螃蟹直接跑掉了。
他叹了口气,没觉得很惋惜,轻手轻脚踩着半截断裂的船板准备往里面走。虽然觉得这些木头历经多年依然很坚硬,但他还是怕自己一跺脚这里就塌了。
“那个长什么样?”
血渍:“不知道。”
纪评:?
他又问:“那有没有什么便于确认的特征?”
血渍:“不知道。”
纪评:??
他最后问:“那你怎么判断有没有找对?”
血渍:“你拿到手上后,你自己就可以确认。”
好吧。
有了这句话,纪评开始看什么都像权柄,这个拿一下,那个也拿一下。
虽然外面布满绿藻,船体也断裂了,但除了靠近断裂的部位有被藻类覆盖的痕迹外,越往里走越干净。
纪评对船了解不多,难以判断自己在什么位置,只能看见入目的一片狼藉。木桶碎片和兵器碎片散乱的碎在地上,两枝鲜花在其中格格不入。
纪评拿起这两枝花。拿在手中的瞬间,鲜花瞬间生长缠绕上他的手腕,尖刺尝试扎入他的皮肤取血,却不知为何始终扎不进去。
纪评摸了摸柔软的花瓣,发现这鲜花新鲜的不可思议……它既像是陪着这艘船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却依然不变分毫,又像是才有人来过并把它们丢弃在这里。
……不会有人捷足先登了吧。
血渍:“没有。”
好的。
纪评把花扯下来,本来想丢掉,想了想又觉得带走也不是不可以,遂让花先睡过去,然后再把它们放到衣服夹层的口袋里。
做完这些,他开始挨个拿所有东西,最后在这个房间角落的位置发现了一个密封的木匣子,他四下一看,找到个整体还算完整的兵器碎片用力砸开,发现这是一匣子钱币……古币。
好像很值钱。
全部带走显然不太现实,纪评搅了搅,尽可能接触到每一枚钱币,然后从中数了八枚带走。他真诚的希望自己某天可以通过合法的手段发财。
他挨个走过接下来的所有房间,最后走完了这一半船体,还是一无所获,最后选择顺着原路返回,去往另一半船体。
类似的探索历程又走一遍,纪评走饿了,他怀疑现在外面的天肯定大亮了。他最后站在船体断裂的位置沉思,在想他是不是漏了什么东西。
好像还真漏了。
他顺着船体断裂的地方下船,看见不远处的章鱼先生还没有走。
章鱼先生似乎是以为他忙完了,要过来接他,纪评连忙挥手表示自己没有。他挥到一半又觉得自己这个姿势很像是在向章鱼先生打招呼,于是手停在空中,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做下去。
好在章鱼先生不知为何神奇地领会了他的意思,没有过来。
纪评松了口气。
他又回到了之前的位置,这次没什么不能动的,他挨个触碰那些在船体旁边的残损物品,碰一个碎一个。时间把这些东西腐蚀到只剩下一层单薄的外壳,内里亏损的不可思议,轻轻一碰就成了灰。
纪评最后捡起来的是一串珍珠项链。
珍珠在他的手指间一颗颗无声湮灭,一同湮灭的是他附着在骨骼上的血肉。从接触的手指一路往上,血肉飞速枯萎脱水,只剩下一层单薄的皮包裹住骨骼,然后这骨骼也在无声的海水中寸寸湮灭。
纪评:???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你拿到手上之后,你自己就可以确认”?原来是这样确认的?
在一整只手凋亡前,悬浮在空中的珍珠项链先碎成了湮粉。于是枯萎到此为止,开始缓慢倒退,一眨眼的功夫就又恢复成之前的样子。
纪评转动了一下自己新生的手腕,取下唯一剩下的那颗珍珠。珍珠表面圆润光滑,翻来覆去的看也只能找到唯一一个特别之处,那就是它上面没有供绳子穿过的孔。
这珍珠忽而在纪评手心动了动,蹭了蹭,然后像是水入溪流那样瞬间融进去,只在手心留下了一个单薄的样子,又过几息,这印子也彻底消失了。
纪评突然有点悲伤。
他张了张嘴,鬼使神差般念出一句话——“请让这不死的珍珠代替我,如同一切都停在从前。”
他迷茫的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