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尔塔哭诉的情衷像是永远没有尽头,小松鼠用小小的爪子捂着耳朵一脸崩溃,很想走又走不了,余光看见那个恶毒的外乡人似乎在沉思,跳过去问:“你在想什么?”
纪评顺口答道:“在想怎么毁了这里。”
小松鼠的眼睛骤然睁大,还来不及说话就被捞入怀中。纪评轻车熟路捂住它的嘴,无奈道:“我只是想想,嘴上说说而已,不要激动。”
指尖摸到一点凝固扭结的皮毛,他稍微放轻了点力度,叹道:“银月女神对你很好?神恩厚眷……想必你当的起这个词。”
他一直觉得神恩厚眷是个很玄乎的东西,但现在仔细一琢磨,似乎也没有那么玄乎。神明的宠爱明晃晃地不做任何掩饰,体现在方方面面。
银月女神要维持这个童话故事靠的是精密联系,红苹果作为核心锚定白雪公主,以此依次锚定王后、国王、小矮人。唯一有名字的叶尔塔与公主两情相悦,像是让白雪公主心甘情愿继续故事的诱饵。
银月女神显然情况糟糕,勉强维持存在已是不易,无力立刻纠正错误……祂知道这件事,就不会让自己的唯一真实接触这种可能出现的“错误”。
纪评温和道:“银月女神很喜欢你。”
“那是当然!”小松鼠想也没想。
纪评笑了下:“我信仰的那位也对我很好。”
时刻回应不必要的祈求,哪怕是在最开始杳无音讯仿佛断联的那一年,也没断过允诺的东西,最近更是如此,回应及时又干脆。
小松鼠不服气:“不可能,哪有邪神会对信徒好?美丽温柔的银月女神总会在晚上回应信徒的赞美,赐予信徒无尽的生命,邪神能吗!祂恐怕都没理过你!”
“不是啊,”纪评道,“祂天天理我。”
“你!”小松鼠噎了一下,愤愤道,“那只能说明你恶毒又狡猾,总能献上足够残忍血腥的祭品取悦你的神明。”
纪评取出一枚符咒,闻言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是想问一下你有没有什么未能达成的心愿?或许我可以提供帮助。”
小松鼠毫不犹豫:“没有!我只忠于银月女神!你最好如约告知我小殿下的下落,否则银月女神不会放过你的!”
纪评叹息:“好吧。”
符咒在指尖燃尽,他轻柔梳理着小松鼠的皮毛,略带歉意地道:“我仔细想了想,还是最怀疑你,对不起。至于你的小殿下……她现在应该过的很好。”
叶尔塔的倾诉声慢慢远去,寂静四周里,只有呼吸和心跳声越来越响。莫测的意志已经感应到了什么,暴怒着要降临于此。
纪评感到难以言喻的压迫,熟悉的没来由的恐慌袭上心头,要逼迫他为自己的亵渎和肆意妄为做出忏悔。
啊……真猜对了?
生命在莫测力量的干涉下放缓了逝去的速度,小松鼠难以置信的声音骤然响起:“你不是觉得我很重要不敢动手,怕引起其他变化吗!”
“确实如此,”纪评认可点头,“可我有容错的机会。更何况……要想得出正确的结论,猜测必不可少,我只是选了我最认可的那个。”
猜错了也无所谓,最多是麻烦一点。
两种力量交锋,最终还是符咒更胜一筹。指腹下的心跳渐渐微弱,纪评歉意道:“你现在可以说你有什么心愿了。”
“我……”小松鼠咬着牙,发着颤,“我希望我这一辈子都能看见月亮。”
纪评对此表示遗憾:“我无能为力,抱歉。”
小松鼠回光返照:“那你……”
那你问什么问!
纪评诚心诚意:“是真的无能为力,不瞒你说,我也希望我天天都能看见月亮。”
小松鼠彻底咽了气。
纪评摸索着站直身子,尝试呼唤玛瑙。最后一枚符咒捏在指尖,他有点犹豫该如何带白羽鱼和尖角鹿走……这是无法兑现的诺言,依照自家神明的说法,离开这里后,除了唯一真实都会消散。
……那是时间的剪影,不能出现在外界。
剧烈震动的地面带着身体也不由自主开始摇晃起来,物体倒塌碰撞发出巨大的杂音,纪评踉跄了下,勉强稳住身子,听见了错综复杂、重重叠叠的愤怒尖叫。
他感觉到潮湿的水汽,涨潮或是退潮的海浪声一点点突破某种未知的界限,就响在头顶,流动着的水波充盈周身,一点点掠夺走仅剩的氧气。
可见伦温尔当时说的,“海底的古森林”这句话没有半分掺假,真实不虚。
唔……
纪评在窒息中艰难的思考着,这是……又要死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