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地赫然是昨天晚上匆匆一别的那间酒馆。
马车轻松穿过教会的封锁线,在酒馆前停下。
纪评与索伦并肩而行,偏头打量着码头,现在天已经亮了,但显然是因为教会封锁的原因,码头并没有工人忙着搬货。
只有两三艘还没来得及出发的船停靠在码头边上,远远望着应当也没人。
纪评眯着眼睛,看见了熟人。
是伦温尔。
他捧着杯红椰汁在慢吞吞的喝,注意到来了人也并不起身,依然悠闲的坐在酒馆外面,笑着道:“索伦?你怎么……”
他说着视线便移向纪评,下意识起身:“您好,我是伦温尔·埃尔金斯,被教会安排在这里值班。”
他边说边默默看了眼索伦,眼里满满的都是谴责,暗骂对方乱带人来,也不怕挨训。
纪评对这一切毫无所觉:“您好,我是纪评。”
伦温尔:???
谁?
纪评?
那位据说很友善的未知存在?
他一时竟不知是该震惊本该去试探态度的索伦怎么就把人请过来了,还是该害怕会不会出事。
索伦看了眼伦温尔的手腕,确认上面光洁且空无一物,转头对纪评道:“盒子就在酒馆里面。”
伦温尔也看了眼索伦的手腕,接着道:“辛苦您跑这一趟。实在是,那个东西有点特殊,无法转移。”
所有直接或间接尝试接触过的人手腕上都会出现一道红线,在盒子一定范围内路过的普通人也会随机在腕间出现红线。
当年令“午夜提线”沉眠的编外执事已经得到消息,在赶来的路上,但至少也需要两三天。
现在教会要做的就是封锁好码头,跟踪调查所有腕间有红线的人,确保这些人暂时不要闹出什么大乱子。
“午夜提线”不会刻意控制这些人,只会在戏剧开场的时候请他们当观众,而现在戏剧尚未开场,只要能先一步令“午夜提线”沉眠,红线自然淡去。
这听起来很美好,按部就班就能控制住“午夜提线”,问题是教会到现在都没查出来“午夜提线”为什么会突然失控,也不知道戏剧什么时候会开场。
伦温尔隐晦看了纪评一眼。
也许这样猜测有点不太好,但是教会优先怀疑的确实是安斯特所有的民间非凡者,重中之重就是他面前的纪评先生。
真理高塔第五席忽而见到了当年引发风波的“午夜提线”,意识到这东西即将易主,从而兴致来了,打算一试这东西到底有多大威力。
这听起来就像是真理高塔会干的事。
他在心里暗暗叹息。
可惜索伦无权得知真理高塔,也无权得知第五席,否则必然不会邀请对方前来。
……
酒馆可怜的木门被丢弃在边上,像是被人暴力踹开过,裂痕密布,纪评随意扫了一眼,跨入酒馆。
酒馆并不大但五脏俱全,琳琅满目放了酒和几张用作招待客人的木桌,前台上摆着一副日历,和一个已经关上的镂金盒子。
那盒子大约成人手掌大小,通体是梦幻的粉金色,边缘雕刻有花蔓缠绕其上,正前方是一枚小巧玲珑的铜锁,绿色锈迹就爬在接口处。
盒子侧面密密麻麻布有许多符文。
纪评一眼扫过去,视线凝住。
那些符文相当的似曾相识,是甲骨文的变形体,此前他只在一个地方见过,就是他发现邪神仪式的那个陵墓。
彼时考古队专家教授研究许久才确认陵墓采用的文字可能源于甲骨文,并根据甲骨文研究再三,勉强根据相似度写出来可供参考的对应译文。
……这里怎么会有这东西?
更令人惊悚的还是内容。
那是一段祷告词,祷告的对象是……
纪评艰难辨认出上面的文字,嘴唇不自觉微微翕动。
——银月女神。
???
月?
这个世界是存在月这个概念的?
他心里百转千回,瞬息闪过无数念头又被他自己一一否定,分明已经惊涛骇浪,却还是勉强维持住面上的温和笑意,尽力不露出破绽。
……否则他根本无法和教会解释他为什么会认识这些文字。
索伦见纪评许久没说话,谨慎问:“纪评先生,怎么了吗?您……认识这些符文?”
纪评大概记住祷告文内容,收回视线,露出一个略有些惭愧的笑意,温和道:“很抱歉,可能要让您失望了。我见识浅薄,此前没有见过那些符文,它们和我平素所见的形式也不太一样,像是另一套完善的体系。”
他想了想,友善道:“我觉得这些文字像是画,也许可以考虑通过图画的方式解读。比如说……”
他指向其中一个符文:“这个符文,它裂开歪斜,有些像是神秘的雷电形状,据我所知,在某些地方认为打雷闪电是天神在发怒,将这视为……神明的象征。”
“它也许是神明的意思。”
这位存在一边说,一边温和地抬眸笑着,语气中带着些难以察觉的笃定,如同在耐心教导不懂事的孩子如何解读,并不像是不确定的推测。
索伦觉得嘴唇有点干涩。
很显然。
纪评先生认识这些符文,只是并不打算再友善的、耐心的指导他们所有内容。
这理所应当,他不该苛求更多。
毕竟对方已经足够仁慈的,提供了解读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