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瑙。”
仿佛垂死的鱼挣扎着接触到一汪清泉,话音落下后,黛丽尔终于再度获得了自己身体的掌控权,有些失态地粗喘了几口气。
她颤着手提起裙摆,夸奖道:“很美丽的名字。”
纪评觉出几分不对来,还没出声询问,便听见切纳斯语调平稳地说:“确实是个很美丽的名字。另外,埃尔金斯小姐,过度使用圣物,我想,您需要休息。”
频繁使用“祝福之誓”的动作瞒不过任何强者的眼睛,甚至可能会让对方以为自己在防备他,与其等这位不明来由的先生主动点出,不如自己先说以示坦荡。
更何况……
埃尔金斯小姐刚才的状态确实不太对,切纳斯隐隐有些担忧,又不好出声问,只想尽快找个地方确认情况。
……
圣物?
纪评对这种东西不是非常了解,只有所耳闻,据说是对抗一些“污秽”的利器,还会有一些其他的神奇效果。不过……按照这个定义来说,他手上的“邪神符咒”好像也能算圣物,无副作用的那种。
难怪从见面起就觉得这位埃尔金斯小姐透着淡淡的疲倦,仿佛一直在紧绷着精神,原来是因为圣物。
纪评顿觉自己茅塞顿开,很有礼貌的没有多问以打探详情,转而道:“我们进去吧,埃尔金斯小姐,帕西队长,请。”
这次没有个“热情的索伦”接话了,每个人都安安静静,试图当个不说话的摆件。
纪评当先一步推开门,等血潭入目才原地僵住,扶门的手跟着顿在那里,意识到他忘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刚来这里杀的那些东西还在里面啊!他根本没有条件打扫啊!
现在遮掩还来得及吗,好像来不及了……
他有点心虚的想,试图侧身挡住,但又觉得那血潭面积太大,挡也挡不住,更何况血潭里还有一点点没死绝的半截触手犹在抽搐……
切纳斯一眼看见里面的惨状,瞬间联想到了“叛誓者”的某些“杰出事迹”,瞳孔剧烈收缩,未多思考就下意识挡在了黛丽尔身前,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抬眸已迎上了纪评的视线。
糟了。
他既后悔自己的态度太过激,又不后悔,只暗自提高了警惕,打算如果事况不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护住埃尔金斯小姐。
……海神在上,哪怕他们这一队“海浪者”都折损在这里,埃尔金斯小姐也不能出任何事。
黛丽尔只是在切纳斯身后,沉默而无声的注视着那一切,竟无端有点安心。反正她早就做好了献祭灵性的准备,眼下不过是直面了可能是“血祭”的现场。
献给海神是献祭,献给未知神明也是献祭,献给谁不是献?弱小羔羊却拥有着纯粹的灵性,这本身就是罪。
她沉默着、等待着纪评道出此行目的。
……
电光火石间,纪评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他注视着切纳斯,诚恳地说:“很抱歉,帕西队长,请您体谅我没有精力打扫。我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只知道玛瑙保护了我。”
遇事不决,推给玛瑙。
他已经想好了最后一张符咒的用途,如果合作之下依然解决不掉这里的问题,他就用符咒送自己这一行人离开,并继续推给玛瑙。
他身侧的玛瑙很配合的,应声挥舞了下触手。
切纳斯勉强压下眼里的警惕,欠身致歉,艰难道:“是我过于紧张了,纪评先生,希望您不要怪罪。玛瑙确实如您所说,是很可靠的伙伴。”
他如此真诚,纪评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下意识又摆出来温和笑意,歉意道:“是我没有提前告知,请允许我打扫片刻……片刻就好。”
至于是谁打扫……
那当然是可可爱爱,触手一点就能清洁衣服的小玛瑙啦。
***
没过多久,一行人顺利关上门。
眼看暂时安全,切纳斯微微松了点心神,从随身背包里取出地图平铺开,点了只蜡烛,指了指安斯特的位置,沉吟道:“地图上没有标明这处村庄,按理说我们现在应该抵达安斯特了。”
纪评随之补充一句:“也可能这里离安斯特很远。”
他尽量把自己所知的东西杂糅进话里,语气适时掺几分不自信:“我听一些传闻说,有一些地方独立于现实存在,距离等都是紊乱的,也许这里就是这样。否则,偏远地方也罢,但这里就在安斯特周围,怎么可能会不在地图上?”
纪评说罢,等着别人反驳他。毕竟他只是个侥幸生还的普通平民,既不是贵族,又不是教会人员,这一设想更是来的毫无依据,这些人半信半疑乃至出声反驳才正常。
然而他只听见切纳斯致谢道:“很感谢您,纪评先生,您的想法令我恍然大悟,这应该也是我们迟迟联系不上教会的原因。”
黛丽尔紧随其后:“纪评先生,您的博学令我惊叹。”
索伦跟着出声,谨慎询问:“如果是这样,或许我们很难离开这里,您有什么建议吗?”
莫名其妙成了关注中心的纪评:……
他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深深的内疚,他居然担心教会小队和埃尔金斯小姐会下意识反驳他,甚至做好了之后要如何说服的准备。
不愧是第一贵族,不愧是海神教会。
他慢吞吞的,把自己原本就定好的计划和盘托出:“我想,或许可以先按照那篇文献的流程走一遍。现在停在招待环节,村民找不到客人,我们可以送客人给他们招待。”
这就是明晃晃的要送诱饵,或者叫人去陷阱送死了。
切纳斯内心一沉,正打算自告奋勇,就听见纪评几乎没有停顿地说:“我可以做这个客人。”
棕黑发色的先生边说着,边随意拨弄着身前摇晃的触手,他瞳孔倒映着微弱烛火,语气平淡无波。
“我想,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