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边寒仿佛被置身在一无所有的一口深潭里,那儿除了黑沉沉的让人透不过气的潭水,和暗无边际的诡谲漆黑,什么都抓不住。
他又清清晰晰听到风口的声音,尖锐、凌厉,发了狠地贯穿耳膜,要刺破他的全部感官。
他突然想起他亲眼目睹的白林那场大火,陈珂在他耳边凄厉大喊,熊熊烈火轰轰地铺天盖地卷过来,倾覆了他,整个大脑,每一个细胞都在告知他一件事,顾岑死在了白林里,没有走出来。
然后他听到被他绑在座椅上的人平静地说:“因为我不是顾岑。”
林边寒猛地抬起头,很猝不及防地钝重地喘了口气,竟有些狠恶地剜了一眼顾岑,寒戾道:“你是。”
他难得失态,语气阴戾凶狠,就好像是在逼迫着顾岑承认她是,因为她只能是。
她只有是顾岑了,他才能找到顾岑,他才不会觉得自己变得不完整。
顾岑却一点也不畏惧他这样狠戾的目光,反倒直直地与他对视了片刻,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耸眉:“我知道了,太子要找的人,死了,没法找了,所以你才会逮着我不放。”
林边寒狠狠地盯着他说:“顾岑,孤不准你诅咒自己。”
林边寒觉得自己是不择手段的,明明之前在客栈里把她抱走的时候,他就在心里下定了决心,今后不会再动不动用灵息恐吓她,但是这还没过多久,林边寒又亟不可待地想要证明她就是顾岑这个事实。
就算她假装不不认得他,就算她说她不叫顾岑,就算她的脚踝上没有了纹身,但是她本能的会害怕他的灵息。
于是,林边寒很小心地释放了一点灵息。
他怕她疼。
从前顾岑就是个很能隐忍的人,但她挨得住所有疼痛,却每一次都捱不住他灵息的半点摧残。
她是从骨子里就怕极了他的灵息。
但是此时此刻,顾岑却静静地看着他,一星半点儿的反应都没有,不只是眉目间冷淡,她这一整个人,都没有表现出半点异样。
林边寒又加重了灵息。
顾岑仍然一脸平和,她甚至不太理解地问道:“太子殿下,您若真的在意你口中的人,又怎么会把她弄死了?既然人都死了,你逮着个长得像她的人,把我捆在这儿,不觉得是在侮辱她吗?”
当然,同时也算是在侮辱她。
毕竟没有谁会愿意被人当成替身一样对待。
更何况这个太子殿下看起来明摆就是个不把人当一回事的神经病。
“你真的不疼吗?”林边寒盯着她,声音干哑地问道。
顾岑不明地瞪着他说:“你把我手脚松开!”
林边寒觉得……
他觉得,顾岑一定只是在忍着痛。
他放下顾岑的双腿,起身扯下她后领,她的后颈很干净白皙,没有一点印体痕迹。
林边寒的手按住她的后颈,却感觉不到丝毫颤动,她的气息干干净净的,却没有半点记忆中的铃兰草香。
他所熟悉的顾岑,烙印在顾岑身心的每一寸痕迹,全部失去。
一点儿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