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皱着眉头:“铃铛你这二婶还怪糊涂的,被你奶奶拿的死死的,大妮倒还算清楚。”大家都是在一个锅里吃饭干活的,又不是在家吃白饭,被欺负成这样也是少见。
连宋铃铛都知道的事,一个大人还不明白。
或许她不是不明白,只是性格软弱加之没人支持,独木难支,天长日久的就认了这个命了。
美宝意犹未尽:“然后呢?你二婶听了你说的话之后,她同意了吗?”要是真的来了的话,那又是一场八卦呀。
宋铃铛摆摆头:“我才不想再搅在里面,剩下的没看先走了。话我反正是说了,我说到的也一定会做到,剩下的就看她们自己了。”被欺负狠了,看到了差距,总该愿意豁出去闹上一场吧。
毕竟宋铃铛自己就是这样。
这样啊?美宝点点头。等会她就去爷爷身边等着,要是有动静一定不会错过的。
另一边看着人变少了,白倩倩高声唤着:“小昭,你们几个快过来,报名了。”
“哎,来了。”回了一声,许昭几个小崽子一起过去。
美宝看着负责给人报名的大伯,一张小圆脸笑得和花一样,说:“大伯,记得把我们几个分在一个班里哦。”
美宝、铃铛、许昭和许清正都是要读一年级的,吴卓三年级就算了,她们几个还是要在一起的。
小分队永远在一起,永远。(妈得,这宿命般的话,让我都想流泪了呜呜呜。)
自己村里的小学,这点小要求有啥不同意的。祝长伸手摸了一下小侄女圆鼓鼓的脸,笑着:“好嘞,大伯肯定让你们在一个班。”
交完钱收了条子也就没啥事了,白倩倩和钱大姐准备回家去了,嘱咐道:“中午放学了回家吃饭,在学校不要调皮,不然。”说着指了指吴潜在的校长室“被逮住了,回家可别哭。”
本来高高兴兴的许昭,一下站得规规矩矩的,说:“我知道了妈妈。”她也不想进吴伯伯的办公室。
钱大娘好笑的摸了摸许昭的头发,说:“不用这么担心,要是你吴伯伯找你麻烦,大娘保护你。”
“谢谢大娘!”
“那我们走了,你们进教室吧。”
“嗯嗯!”
和吴卓分开,几个小崽子走进了教室,一年级一班。
和之前在甜水上学不一样。在甜水的时候,班里半数同学都是甜水的娃,现在半数都是黑石村的崽子,剩下的则是周围村子里的小孩。
个个呼朋唤友,聚成小团体叽叽咕咕。
在这种熟人多的地方,美宝特别开心,转来转去和自己的老熟人新同学打着招呼。
四个人占据了教室靠后的位置,美宝倒是想坐在前面,宋铃铛则是不在意坐那。但许昭不想坐在前面,本来老师教的这些一年级的东西,她就不耐烦听,要是坐在最前面少不得要装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免得老师给吴伯伯告状。
那天天的,也太累了。
不想给自己找罪受,许昭提议要不就分开坐。美宝不同意,好朋友就是要坐在一起!
最后互相妥协,不在头尾,选了个略略靠后的位置。
许清正也是第一次上学,和许昭坐在一个凳子上的他,好奇的摸摸桌子板凳。周围追逐打闹的同学让他有点不适,悄悄抬头看了眼旁边的姐姐,见人没啥反应,往许昭的那边小心的挪了挪。
靠近姐姐一点就不害怕了。
本身许清正作为许展的独子,又是在军营长大的,不该是这种性格的。
但是在东藏出现不稳后一切都变了,风声鹤唳的军营里,看着家里来来往往都是不认识的叔叔。
或是崩溃或是狂躁。或者怨怼或是咆哮。
而他眼中顶顶厉害的爸爸,脸上总是拧着眉头,一直抽着烟。面上带着小小的他看不懂的情绪,让他不敢笑不敢跳,不敢靠近。
那天,爸爸见了一个叔叔,在客厅的许清正听到书房传来巨大的摔砸声。等叔叔走后,爸爸看着小小的他,说:“小正,明天你就离开这儿。”
许清正不知道为啥自己要走,惶恐的看向一旁的妈妈。可妈妈只是快步上前,一把把他搂在怀里,那样紧,嘴里破碎的念着:“妈妈的小正,妈妈的小正。”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紧紧抱着爸爸给的包裹,跟着一个不认识的叔叔离开了家,离开了爸爸妈妈,离开了军营。
整整一个月,不停的转车,不带一点休息。他想哭,想爸爸妈妈,不想吃磨得上牙膛流血的干馕。
可是他不想在一个不认识的叔叔面前哭,也不敢闹。
火车上他看见了好多人,比他长这么大,见过的人还多。他看见和他一样大的小孩黑黑瘦瘦,被一巴掌扇在地上。
看见有小姑娘只是走的慢些,就被打的嗷嗷痛呼,还要一把抹掉流出的鼻血,紧紧跟在刚刚打她的大人身后。
看见穿着和爸爸报纸上那些人一样的伯伯爷爷,被推推攘攘,连头都抬不起来。小小的他坐在车厢的连接处,和一个低着头的爷爷对视过。那是个长得很和善的爷爷,哪怕头发凌乱,红肿的鼻梁上架着歪着一条腿,布满裂痕的眼镜。看到他时似乎怕吓到了他,还扯着嘴角勾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可那个笑容就像飞逝的流星,被同行的人一脚踹碎了。
看到爷爷摔在地上,许清正撑着胳膊就想上前把人扶起来。却被一旁向来话少的叔叔拉住了。
那铁钳子一般的手拉住了他的身体,而叔叔阴郁的眼神定住了他的心。
爸爸说他是军人,就是要尽最大的能力去帮助需要帮助,需要拯救的人。他在军营看到的叔叔们永远抬头挺胸,眼睛有光充满希望力量。
什么都不一样了,什么都变了。
他不懂,所以在面对和以往看见的不同的,灰暗的人事,他害怕。
直到看到许奕,他的亲叔叔。
虽然第一次见面,叔叔不太像爸爸和他讲的那个人,站在凳子上,大声又滑稽的喊他。
但叔叔的眼睛没有一点看不懂的东西,他总是在笑,声音听着就让人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