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贵客,住在这里是应该的。”小侍领着墨凌和乔薇进了个院子。
站在院门,墨凌就能闻到浓郁的花香,颇有些不适应的皱了皱眉。
偏头看向小侍:“这院子……实在是太华贵了,我不过是个来蹭吃蹭喝的,实在是不敢擅居。”墨凌没好意思直接说这香味熏的他脑瓜子疼,只怕在院子里待上个几小时都能腌入味了。
“来者是客,况且,我们殿下可不是会随便给人名帖,既然殿下想要结交您,您必是得有些过人之处。”小侍目光难测的上下打量了墨凌一番,又露出那种意味深长的笑容,“公子这般模样,真不考虑在芸国定居吗?”
我是不是不该占这个便宜?墨凌后退了半步,握紧了身侧长剑。已经开始盘算着要不今晚就离开,在外面凑合一晚上得了。
被小侍半强硬的安排进了院子,小侍又把乔薇领走了,遣了两个侍女放在了院子里,说是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她俩就好。
墨凌和乔薇对视一眼。
乔薇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跟着那个小侍离开了。
墨凌的长剑则是被那两个侍女收走了。
现在这种情况,傻子都能看出来是有问题了。墨凌坐在房里,说是休息,其实是在被监视。仔细打量了一番这间屋子,墨凌沉下了脸色。
原想着借着那个名帖许是能调查一下陈依依府里有什么古怪,结果可倒好,自己太自大,反而成了瓮中鳖。
只盼着乔薇那边看管不严,让她能溜出来调查一下。墨凌揉了揉熏到痛的太阳穴,坐在窗边,看着那一丛丛花朵。
乔薇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也看了一圈自己在的房间,叹了口气。
这下好了,武器被缴了,内力也用不了了,飞檐走壁都是个难事了。
乔薇被小侍带走之后,小侍径直领着乔薇到了另一处院子,还没说什么,小侍就一掌打在了乔薇的后背,乔薇吃痛想要反击,才发现自己的内力被封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兜头套了一个麻袋,脑袋向下,脚向上被扔进了一间屋子。
好容易解开绳子从麻袋里爬出来,却已经被锁进了房间,出也出不去。看着这方方正正只有一张床的房间,乔薇无语,认命的躺在床上,不再动弹了。
“公子,我们家主请您去正厅用饭。”小侍女叫夏荷,嗓音轻轻柔柔的,很是可爱。长得也很可爱。
“那个,夏荷姑娘,我的那个同伴如何了?”墨凌一下午也没听见乔薇闹出个什么动静,有些担心。
夏荷轻笑一声:“乔姑娘已经在正厅等着您过去了,到了厅堂您就能见到她了。”
话虽如此,墨凌却觉得夏荷没说真话,至少话没全说完。
默默记下来时的路,墨凌第一次庆幸自己的记忆力还算不错。
想到自己跟在夏荷身后偷偷留下的标记,心道:就算记差了还有标记,总不会迷路了吧。
一路上墨凌都在细细观察有没有院落,奇怪的是,夏荷带墨凌走得这条道虽说清幽野趣,却一丝人气都没有,墨凌暗自咬牙,可恶,长剑早不知道被他们收到哪里去了,这下手边也没个趁手兵器,万一出事了……
思忖间,夏荷已经领着墨凌到了“正厅”。
说是正厅,地方却不算大,只在正中间摆了个大圆桌,另配上同样红木的椅子,四角各是一盏烛灯将将把正厅点亮。说实在的,这正厅里烛灯的数量还赶不上墨凌卧房里的一半多。
迈步进正厅的时候,墨凌还稍稍迟疑了一下,见乔薇已经坐在位子上了,才走了过去,挨着乔薇坐下来。
“如何?”墨凌看着那些侍女上菜,悄声问道。
乔薇摇了摇头,悄悄答道:“内力被封了,目前没办法出去……”
墨凌垂眸,点点头:“我来想办法,你现在保护好自己,别轻举妄动了。”
乔薇点点头,“主子,我身上还有一枚信号,要不……”
“不,再等等,不到万不得已暗卫我不想暴露,况且,这件事要是闹大了,有可能引起两国矛盾。”墨凌有些头疼,要是自己当时拉住乔薇不让她和陈依依吵架就好了。
如今后悔也无用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菜上齐了,门外又有动静了。
墨凌和乔薇向外看去。
为首的是个女人,发髻上佩着一顶发冠,身上还穿着官服,也不知是刚下朝就赶来了还是……为了给墨凌一个下马威。
不论在哪个国家,民不与官斗似乎都是铁律,若是墨凌想闹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和官斗的能力。
不过……巧了,真论起来,墨凌是不用怕这人的。一打眼墨凌就看出了这人的官职,衣服上明晃晃绣着一只锦鸡。
二品官?也算是个重臣了。墨凌起身行了个礼。
“哎呦,你是伊伊请来的贵客,不必行此大礼。”那人挥了挥手,忙让墨凌起身,笑眯眯的看了墨凌一圈,“来,落座,我那孙女顽劣不服管教,惹了公子不快,理应我们赔罪,哪好让你站在这里迎接我们呢?”
墨凌泰然处之,且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落座后,那女子迫不及待的介绍了自己。
原来她是翰林掌院,专管翰林院里一众官员,姓姜名德字昭文,家里有一个正夫,一个侧夫跟别的官员比起来还算是洁身自好。姜昭文膝下有三儿两女,三个儿子中大儿子是正夫所出,早年经商外出时不慎跌落悬崖尸骨无存,正夫因此心情郁结,渐渐和她离了心。
二儿子和大女儿二女儿是侧夫所出,因此陈昭文把侧夫抬成了平夫。最小的小儿子也是正夫所出,不过一直养在侧夫膝下和这个正夫也不甚亲近罢了。姜昭文一边说话,一边不住的打量着墨凌,墨凌一边吃菜,一边用乔薇躲避着陈昭文的视线。
诶呀妈呀,这人的眼光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家里又不是没有男人,老盯着我做什么?这般想着,墨凌的目光落到了进门后只冲他行了个礼的正夫。
那正夫长相清秀,性子温和,落座之后要么自己吃菜,要么就给陈昭文布菜,一句话也不多说,俨然是那些深宫女子的翻版。
见墨凌好奇的盯着自己的正夫,姜昭文瞥了正夫一眼,不紧不慢的开口:“公子可是对我的正夫有什么想问的吗?奈何我这正夫生性愚钝,不爱张口说话,平日里也是这般唯唯诺诺的样子,上不得台面,让公子见笑了。”
正夫夹菜的手微微一抖,却并没有说话,只沉默的搁下了筷子。
“要不,我把我那平夫找来,他性子活泼,想来能和公子聊得来。”姜昭文笑了笑。
墨凌看了那个正夫一眼,那正夫怯懦的抬起头和墨凌对视了一眼,又飞快的低下了头。
正夫起身,冲墨凌行了个礼,小声道:“尘远失礼了,这就把容熙叫来。”
说完像是无地自容一般,又向墨凌行了个礼,掩面退走了。
不一会容熙就翩翩而来,手上还端着一个托盘。
“这是?”墨凌好奇的看着。
“哦,这是正夫特意给公子送来的赔礼,都是些精巧点心,公子可以尝尝,有些还是我们芸国特有的点心。”容熙果真和陈昭文说的一样性子活泼,人也长得如花一样,大抵是遗传了外祖的血脉,陈依依姐妹长得居然和容熙有几分相似。
不过……一个年近五十的男人在墨凌面前这般活泼造作,墨凌没忍住抽了抽嘴角,不由想到:这陈依依的祖父都是这样一个人物,那陈依依的父亲……
想到深宫里可能有一个和容熙长得差不多,性子一样活泼好动的三十几岁的男人……
这女皇原来好这一口?墨凌无语。
胡思乱想间,墨凌已经接过了容熙端着的托盘。
托盘上放着几碟小巧的点心。
墨凌定定的看了那几盘糕点,轻笑一声:“正夫有心了。”
“他,性子就是那般,在揣度别人喜好上还是有几分功夫的。”陈昭文以为那些点心刚好是墨凌爱吃的,不由得笑开了。
墨凌也没多说什么,只拿起一块糯米糕塞进了嘴里:“点心不错,不过吃过饭了,这些点心也不好多吃。”
容熙最不乐意听到的就是别人夸赞正夫,闻言笑道:“是是,正夫光想着给您赔罪了,却忘了您刚用过饭,现下还饱着,我这就让人撤下去。”
说罢就指使了个侍女,把那托盘撤走了。
又浅聊了几句,墨凌就起身和陈昭文道别。大概是为了让墨凌放心,陈昭文大手一挥让跟在墨凌身后的夏荷先回了院子,自己则是引着墨凌回了来时的院子。
“墨公子,你只管在这里安心住下,明日若是想出门找我那正夫同去便可,也能为你们介绍一下我们芸国的都城。”
“多谢姜大人了。”墨凌笑了笑,心道,这陈昭文的手段可比那个小侍高明不少。
见墨凌进了院子,姜昭文一直扬着的嘴角多了几分兴味:这般俊俏的公子,怕是芸国也少见,就这么给了女帝实在是有些不舍,索性还有时间,倒时候我先尝尝滋味再呈上去也无不可。不过可惜,不能让他吃孕子丹,不然为我生下个一女半儿也是极好的。
想到墨凌大着肚子的样子,姜昭文有些意动的舔了舔嘴角。在墨凌院子外站了半晌,搂着容熙急匆匆的离开了。
夜半时分,墨凌从床上醒来,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穿好外袍,来到了院子里,果然看见一个男人站在那一片海棠花海里。
“正夫,半夜前来,莫不是为了赏花吧。”墨凌靠在门口,浅浅打了个哈欠,虽是问句,语气里却带着些调侃。
“……叫我尘远就好。”尘远偏头看过来,“我以为,墨公子知道我的意思的。”
“若是不清楚,见到你的时候就该把姜昭文叫来了。”说这话的时候,墨凌明显的看见了尘远的身子抖了抖。
“请进吧……尘远兄……”
——
“圣上,芸国发来请帖了。”苏谦捧着一个红色的封贴递了上去。
“芸国?”秦泽一连几天没睡好觉,大半夜还在批折子,闻言搁下了朱笔,揉了揉泛红的眼睛,“好端端的给咱们发帖做什么?”
“芸国女帝的寿辰将近,又恰好赶上芸国择子,两个盛事赶到一起去了,女帝就广发了请帖邀咱们去看。”
“看?看什么?看一群男人对着一个女人搔首弄姿吗?”秦泽翻了个白眼,虽说秦泽什么样的男人都见过了,对这些人也不歧视,但好歹是男人,被养的跟深闺怨妇一样又矫情又小心眼,秦泽真是不理解为什么女帝会喜欢这样的男人。
“啊这……”
“可是,据飞鹰回报太上皇前两天刚到了芸国都城,您要是去的话……没准还能碰见?”苏谦说道。
“咳咳,那个,嗯……既然芸国女帝不远万里送来了请帖,咱们也该去看看,毕竟事关两国邦交,若是这次去芸国能结交盟友,与两国贸易也有益处。”秦泽一听这话,咳嗽了两声,当即拍板定下了,“对了,既然朕要去芸国,那监国就让顾清来吧,对了,让礼部拟订个使团,备上些礼物,毕竟是女帝寿辰,该有的礼数不可失。”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苏谦低头应道。
看着搁在桌子上的请帖,秦泽折子也不看了,拿着那个请帖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确定好了日子,美滋滋的睡觉去了。
——
“墨公子,我可以助你离开陈府,但是也请您务必要找到我那失踪十年的长子……”尘远跪坐在墨凌对面,言语间是难得的焦急,“我那孩子就是在去墨国行商的时候出事的,这十年,我遍寻不得,托了许多人也未能找到……如今你来了,我知道你是被陈伊伊诓来的,陈家对不住你,送你出府是应该的,但是,但是……如果你都帮不了我……那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就真得连尸骨都找不到了啊……”
说到这里尘远溢出凄苦无比的神色平静的眼眸里泛起阵阵波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尘远兄,其实你该知道的,十年,找一个不知道在哪里死去的人,对我来说有多困难,况且……”墨凌能看出尘远说的不是谎话,但这不代表他在姜府就可以相信一个刚见过一面的男人。
他信他十年找不回孩子的痛苦,但同时也不敢拿这一点点的同情和理解去换若是逃脱失败的后果,只要尘远咬死不认是他帮自己逃跑的,姜昭文就不能那他如何,但自己,在芸国还是“无权无势”的自己,哪怕姜昭文明着要给自己点颜色看看,自己也没有他法,况且自己身份特殊,若是暴露了,芸国和墨国之间……
尘远拭去眼角的泪光,见墨凌并没有答应的意思,闭了闭眼,遮住眼底的暗芒,起身:“我知墨公子还有疑虑,大体是不信我说的话的……我会着人送来些证据,若是墨公子想好了,三日后,还是这个时辰,我会在花园西侧的临水亭等你……”
说完尘远行了个礼,走出了房间:“天快亮了,墨公子,还是休息一会吧……”
墨凌回了个礼,眼见着尘远从院子正门离开了,才关上了房门,一直含笑的嘴角抿直了,吹灭了烛台,躺到了床上,半晌,发出一声嗤笑:姜府的人,都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