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南的表情和话语让我十分不自在,低声问道:“怎么了?”
他迟疑了一下,方才说道:“江湖传闻,你在南方省的东官市犯了大案,一连杀了当地村庄十七人,中央震怒,派大量高手前往,对你捉拿,据说已经结案,而你已经被押往白城子伏法了……”
啊?
我说什么时候的事情?
南南说大概十天前的事情吧,我也是听一客人谈及的。
我说艹,又来这一套。
的确,这是老伎俩了,之前陆左就给这事儿蒙冤一两年,一直到前段时间方才洗白自我,现如今我又遭了这破事儿。
不过现在我有茅山撑腰,某些人还敢玩这事儿?
我心中冷笑,不过也不想跟南南这个一心浸淫炼器之道的大师说出其中龌龊之处,笑了笑,说那你觉得,我不是陆言?
南南摇头,说把你的手给我看。
我伸出双手来,他终于笑了,说我记得你的手,是你。
我说你刚才讲的那事儿,是别人刻意的污蔑,与我无关——我前段日子,去了一个地方,帮你找寻那能够让你站起来的药引,这事儿是我答应福伯的,所幸不负众望,东西我拿到了,来,给你。
我从乾坤囊中掏出了毒龙壁虎精血来。
我总共收集了五份,分别用陶瓶封装,此刻摸出一瓶来,递在了南南的手中。
我跟他说道:“这毒龙精血有白骨生肉、舒经活络的绝佳效果,就算是整只手都断了,只要给一段时间,也能够重新长出来,你口服即可。”
南南望着手中的陶瓶,有点儿犹豫。
他说这东西,恐怕会很贵吧?
我笑了,说贵不贵,无关它本身的价值,这是我当初的一份承诺,算作是你当初教我手艺的报酬吧。
南南叹气,说我哪里有教啊,受之有愧。
他这人内向自闭,而这些性格,大部分也都是因为自身残疾的缘故,虽说他因此能够投入更多的时间来钻研炼器技艺,但我觉得他很多时候,活得并不快乐。
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如果他炼器不是因为兴趣,而是因为无奈的话,我觉得境界可能永远都上不去。
在我的劝说下,南南服下了毒龙壁虎的精血。
我问他效果如何?
南南的双眼都在发光,他认真地点头,说嗯,我能够感觉得到,有能量在身体涌动,它们在我的双腿处集结,不断地刺激着那儿,我感觉到,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或许我真的可以站起来。
我笑了,说既然如此,那我也就安心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大概是医院下班的缘故,人逐渐地多了起来,周围十分嘈杂,我便起身,推着南南离开了食堂。
两人来到了食堂跟前一小花园角落,旁边有一棵大槐树,我将他推到这儿,然后问南南,说你怎么会在这儿呢?
南南告诉我,一直照顾他生活起居的福伯病倒了,查出来是肺癌晚期,现如今只有住院,在这儿治疗。
肺癌晚期?
听到这话儿,我顿时就愣住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他老人家不是一直挺健康的么,为什么会这样?”
南南说福伯他吸了一辈子烟,人又老派,也是最近感觉到胸闷气短、呕吐反酸、呼吸困难,在他的催促下来医院检查的时候才发现的,医生说发现得有点儿晚了,大限之日,也就这几天的事情了……
南南说这些的时候,仿佛在叙述别人的事情,语气里没有什么伤感。
但我却知道,那位福伯是他爷爷的师弟,这些年来,一直跟着他相依为命,情同爷孙,福伯倘若是真的走了,南南指不定会多难过呢……
我想起屈胖三之前在东海蓬莱岛制作的那些东西,问这玩意有没有效果,如果有,我回头让人做了送来。
南南摇头,说早期的话,可以防治,至于晚期,神仙都没办法……
我说那怎么会在淮安这儿呢,我记得你们之前住在金陵郊区的,如果是去那儿,医疗条件比这儿好许多,那儿的医生,说不定会有一些办法的。
南南苦笑,说前段时间慈元阁被查,我这边是慈元阁的长期合作对象,也遭受波及,虽然对我影响不大,但是为了避祸,我们还是i离开了金陵,来到了这儿——这里是福伯的老家,有一处老宅子,暂且住上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了再说。
我有点儿发愣,说慈元阁的事儿,本来就是莫须有,怎么还查到你这匠人头上来了?
南南只是叹气,没说话。
说话间,我心中有牵挂,忍不住又摸出了落星司南来,打量了一眼,瞧见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准备收进去,南南眼尖,瞧见了我手中这东西,便问道:“你突然出现在这儿,又是干嘛呢?找人?”
我说你怎么知道的?
南南指着我手中的落星司南,说这东西我见过,茅山的一种特殊工艺,能够锁定住特定人体的磁场,从而感应到对方的方位,进行追踪——我也曾经做过几个,但效果并不是很好,只要超出一百公里,就没有反应了,但你的这个落星司南却不同,精度很高,一千里路,依然能够有所感应……
听到南南侃侃而谈,原本有些沮丧的我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我思索了几秒钟,终于跟南南说了实话。
我跟他谈及了茅山此番遭劫的事情,特别谈及了茅山叛徒的危害,黑手双城的反复,以及我此刻茅山外门长老的身份。
我告诉他,说我是作为茅山外门长老,前来缉拿叛徒、清理门户的。
这个毕永,我一定要拿到,要不然茅山很有可能就会一蹶不振,再也起不来了。
南南陷入了沉默之中。
事实上,作为金陵本地的大师,金陵双器于墨晗与茅山的关系就十分密切,跟当年的传功长老李道子交情深厚,而这关系也传承到了南南的这一代来。
对于茅山的遭劫,这么多天过去了,南南这边多少也听到了一些风声,听我说完,他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
落星司南十分特殊,只有茅山才有。
我的话,没毛病。
表明了立场之后,我便开始问南南:“为什么落星司南的指针到了这儿,就彻底失去了那毕永的踪迹呢?”
南南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如果按照你说的,那个毕永是被人在饮食之中动了手脚,就算是逃脱千里,应该也是有信息传来的,不会像现在一样,突然消失,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我说对啊,这正是我感觉到奇怪的原因,符箓之力就算是再厉害,也不可能将他推出千里之外去。
人力有时尽,不可能做出太离谱的事情。
南南赞同了我的观点,然后说道:“只有一种情况,可以让指针失去方向。”
我说什么情况?
南南说那就是他死了。
啊?
我说他死了?什么意思?这不可能的……
毕永那种人,无病无灾的,之前也没有参加任何拼斗,谈不上有什么内伤,就算是被我追了两百公里,我想对他也谈不上太多的问题。
他是不可能暴毙的。
绝对不会。
南南说人体的磁场如果在死了之后,就会溃散,落星司南收不到任何讯息,自然不会有反应;如果用发散的思维去想,毕永倘若通过低温的环境,用某种龟息术进入假死的状态,将生命磁场主动溃散了去,也能够达到这种效果,骗过落星司南的指针……
假死?
我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南南点头,说对,如果是这样的话,落星司南的确是收不到任何讯息。
假死、假死……
对了,以毕永那老狐狸的谨慎和老练,在之前我出面,将破风和他两个弟子留下的时候,应该就猜到了自己中了算计。
他甚至已经知道自己的血液之中,被人做了手脚。
他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将自己的一身血液换去,但出于对落星司南的了解,却想出了一个金蝉脱壳的办法来。
他想通过假死,骤然消失,让我失去目标,而倘若我没有耐心,失望离去的话,他自然可以争取时间。
而一旦我与他南辕北辙,他肯定会直接坐飞机离开,甚至前往国外。
那个时候的我,肯定只能望洋兴叹了。
好算计。
不愧是老狐狸,不过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倒霉,就在我近乎于绝望的时候,运气却会这般好,居然碰到了制器大师南南,而南南对于这事儿,却是如此的在行,给我作出这么重要的提示。
我闭上眼睛,在脑子里面思索了起来。
低温、假死,医院……
诸多信息不断交汇在一块儿,我努力地将其彼此关联起来,感觉到渐渐地把握住了事情的真相。
终于,一道灵光在脑海里一掠而过,我睁开了眼睛来,笑着说道:“我知道他躲在那儿了。”
南南平静地说道:“停尸房,只有那儿的环境符合所有的条件,而且闹中取静,只要瞒过看守的保安,基本上不会被发现。”
我一拍大腿,说对,停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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