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沉开始教空桑茉荛修习一些她不会的功法,甚至还偶尔打趣她超过自己指日可待。
空桑茉荛与白沉拌嘴的日子也越来越少,她很明显察觉自己对白沉的依赖与日俱增,这种感觉又似乎不同于对她爹的依赖,莫名其妙的感觉让她时而快乐,时而又很忧愁。
白沉不爱说话,大多数时候,不是看书就是练琴,还有一阵会消失,没人找得到他,也不知道他去干嘛了。
空桑茉荛喜欢在他练琴的时候靠近他,以前讨厌他的时候一直觉得这东西难登大雅之堂,如今细听才发现他琴技极好,修长细白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弄,如清风般的调子悠扬婉转,坐在一旁有时候甚至会忍不住想,若可以大概听一辈子也不会倦吧。
一曲终了,空桑茉荛还没从曲调中回神,白沉见她冥思模样问道:“又想什么?”
这个又字用得很妙,但她总不能说,她刚刚在想她要一辈子待在他身边听他弹琴吧,就算是师徒,也终有离别之时。
空桑茉荛掩饰自己的想法,随口找个理由,不想就扯到妖灵身上了:“我在想,等妖灵回到妖界,当了妖王,他会感念在人间的日子,会想来伤害我们吗?”
白沉手扶琴弦拨出一个颤音:“我相信他会是一代很好的妖王!过去三百年六界一向和平,可如今六界分崩不断,互相肆扰,大多的罪终究是那些做君主的贪念而引起。若六界都能向仁,恶魂有恶魂的归处,善魂过善魂的日子,多好!”
空桑茉荛坐着,叠手放在膝身上,枕头侧脸问:“师尊,为什么你总会想那么多?”
白沉停下拨弦的手指,怔怔与她目光交错,半晌,道:“我娘还未死时,我跟我娘在市井狼藉生活过三年。”
是白沉的过去,空桑茉荛立马正襟危坐,生怕漏听一点。
“那会我们时常饿肚子,娘的身体不好,但还是会把好不容易得来的食物留给我。可是这样的世俗,弱者是无奈的,我们明明做了那么多,世人还是要欺负我和娘亲,我恨过,恨这天地不公,恨这人世这么大为什么始终容不下小小的我。”
“可是娘不一样,她一遍又一遍告诉我不要去恨,娘说恨是一把利器,也许我能解心头之快,可是也会让我丢掉初心,甚至我会在恨的驱使下,把无辜者牵扯进来,重复我的命运,那个时候,无辜者是不是也该恨我,我又是对是错?”
白沉眼里扶起痛色:“娘亲说,没有人是生来就恶的,权力、贪念、利益、仇恨都是将一个人逼坏的诱因,至少我是无辜的,不该沾染这些,一个家该有一位干净的人。就是‘干净’这两个字,将我拉出深渊,我不在乎世人怎么看我,我只是希望记住娘的嘱托,不要丢了初心。”
空桑茉荛听得入迷,白沉却停顿。
关于白沉的过去,她又多了解了一点。
白沉低落问道:“茉荛,将来若我不在了,你说落松峰会是怎样的?”
白沉这一问前言不搭后语,刚刚不还在讲过去吗,这会怎么又是将来?
可是,空桑茉荛还是慌乱了:“为什么不在,去哪?你怎么了?”
白沉笑:“傻丫头,我只是问一下,想象一下!”
风吹起白沉的发丝,拂过她的脸,将她本就浮动的心扰得涟漪不断:“想不了,你已经在了!我们相遇,落松峰现在有你,也......有我!”
白沉脸上交替出现愁容和沉痛:“如果,我离开你,会难过吗?”
空桑茉荛的直觉告诉自己,白沉一定隐瞒了她什么。
可是还未等她回答,白沉苍白的脸上立即绽放出花一般的笑容,如暗夜之空星火划过,璀璨夺目:“果然上当了,现在知道离不开师父了?”
白沉笑容在空桑茉荛眼里莹莹生辉,她双颊一下子变红,端坐起朝白沉不满佯装愤怒道:“你居然骗我!”
白沉笑着揉揉她的头,不知从何时开始很爱揉她的头,像是上瘾了一般:“师父错了,给你弹一曲算作赔罪好不好?”
说完,白沉将手又搭回琴弦之上,看着不过随意拨弄,好听的调子悠扬而起。
曲风绵绵,似有很多心事欲与人说,可惜空桑茉荛跟着他学这么久虽能懂一二,但这位琴主心思如此沉重,她如何窥探得了。
……
妖灵在落松峰待了半个月,有一日小妖灵丢了,如何也寻不到踪迹。
妖灵本就是暗中救下,虽然青玄宫宫主知道这事,但也没有插手其中,所以她们也不好声张,只能在青玄宫内秘密寻找。
雀雀找着找着,想到什么担忧道:“他不会去人间作乱拉吧。”
想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妖最擅长利用自己的乖巧骗取你的信任,然后趁你不备对你反攻一击。
“恶种就是恶种,生来就这样。”雀雀啐口骂道。
但是想到白沉对妖灵的一番信任,空桑茉荛还是决定相信妖灵:“不会,我相信师尊不会看错的。”
说到师尊,空桑茉荛这才发现已经有好一阵子没见过白沉了。
“师尊去哪了?”她问。
雀雀和花怜也互看一眼:“许是,去找妖灵了,好久没看见他了。”
空桑茉荛心中暗叫不妙,不免居然想到天墉城。
她退却了雀雀和花怜,来到白沉住处,敲了半天也没有回应,果真如她所想,妖灵或许不是丢了而是被天墉城那帮小人给绑走的,白沉一定早就猜到,独自一人前去应战了。
想到这她不免惊慌,立即启程往天墉城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