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把下巴搁在桌案上仰脖看着沈娴:“我们这算是为袁本初他们出兵策应过了吗?”
“不算吧,不是说好了五天之后才出兵吗?”沈娴正在剥板栗,见孙策主动张开了血盆大口,便很自觉地投喂了一颗进去:“胡文才就这么走了,谁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我们是就在这里等他,还是追过去打?”
两个人对视片刻,一同转头看向孙坚。
孙坚正抱着胳膊站在案前看地图,并没有理会两个熊孩子渴望的眼神,他沉思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打。”
孙策的目光立马亮了起来。
“不过不是打胡文才,而是打洛阳。”孙坚声音低沉,似乎在自言自语:“只是该从哪里走呢……从颍川绕到虎牢关跟其他人汇合吗?”
沈娴把最后一颗栗子扔进孙策嘴里,拍拍手站起来,走到地图前踮起脚尖努力指着上面的一点:“既然都是打洛阳,倒不如从这里过去?”
孙坚顺着沈娴所指看去,发现她点的是少室山与太室山之间。
“轘辕关?”孙坚呢喃道。
轘辕关是洛阳八关之一,位于轘辕山上,道路狭窄地势险要,有十二道回环盘旋的弯道,易守难攻。过了轘辕关,朝西北方向快速奔袭只要一天的时间就可以抵达洛阳南门,且此地距离各路诸侯驻扎的虎牢关也只有两天路程。
孙策在猛灌了一大杯茶水后终于把差点儿噎死自己的栗子咽了下去,他满脸通红地说道:“咳咳……贤弟,你随手就选了八关里面最难走的一关啊!”
沈娴微微一笑:“以前确实是最难走的,可现在就不一定了。”
“说说看?”孙坚饶有兴趣地看向沈娴。
沈娴从袖中摸出一把折扇哗地撑开摇了摇,慢悠悠道:“各路诸侯带领的大军除了我们两路,其他都屯兵于虎牢关外,总共有十五万。这么多人在城外扎营,董仲颖肯定把手下重兵都调去了东门防守,他入关所带的兵马也不多,即使加上收编的何遂高手下的皇城军和丁建阳的并州军,至多不过七万之数。若是封闭城门坚守,或可以抵挡联军的进攻,但绝对不会再有多余的兵马让他分兵去镇守其他的关隘。”
看孙坚边听边点头,似乎是赞同自己的说法,沈娴便继续说道:“况且兄长之前也说过,轘辕关易守难攻,这是大家公认的想法。既然如此,我们就利用这个想法,反其道而行之,算准时机趁其不备进攻轘辕关,等拿下关卡后,是与其他人分兵进攻洛阳,亦或是去虎牢关汇合,选择就多了。”
沈娴说完自己的观点便不再多言,她接过孙策递来的茶水润喉,给孙坚留下足够的思考时间。沈娴建议的行军路线十分危险,对此她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这当中最大的问题就是此时轘辕关有多少兵马驻守,当中是否有将领坐镇。但高风险同时意味着高收入,只要越过轘辕关,前方一马平川再无险阻,打洛阳就如同探囊取物。
孙坚并没有思考太久就同意了沈娴的办法,反正打仗这事又不可能百分之百保险,总是有赌运气的成分在里面,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了,剩下的就交给上天来裁决吧。
孙坚说道:“距离与袁本初约定的五日之期还有四天,这样吧,我从军中挑几个好手,先骑快马前往轘辕关打探虚实,若果真如贤侄所说的那般防守空虚,我们再一举攻入,然后以轘辕关为据,出兵攻打洛阳南城门。”
孙策领了命令,正兴致勃勃地想出帐去找军中好手,沈娴却忽然叫住了他。
孙策疑惑地看过去,沈娴把折扇遮挡在脸前,垂下眼眸避开他的目光,淡淡地说:“或许取轘辕关也不需要正面强攻,如果守卫不多,我们可以换个法子。毕竟我们手下的人也不是很多,应该尽量避免伤亡的情况出现。”
“你的意思是……火烧?”孙策挠挠头。
孙坚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拍上孙策的后脑勺:“你傻吗儿子?声势浩大地在山上放火,你是不怕董老贼知道你来了?”
沈娴叹了口气轻轻道:“我是说下毒。”
“那成吧,我去找点药。”孙策哦了一声,了然地离开了。
“贤侄你须得谨记一件事情。”孙坚看着有点儿过于安静的沈娴,忽然说道:“你不是一个人,从你率军出征的那一刻,你身上就背负了手下无数条人命,而这些人还背负着他们一家老小的希望。所以不管你做什么,先想想你的士兵。打仗赢了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是你能把你带出去的军队再完完整整地带回家。”
沈娴沉默半晌后微微一笑:“多谢叔父指点迷津。”
夜探轘辕关的任务被孙策和韩当带人全权领走了,沈娴原本想跟着去,但孙坚和甘宁持反对的意见,她就没再坚持。
孙坚的反对沈娴很好理解,毕竟她刚刚在孙坚的面前暴露了自己软弱的一面,在孙坚的想法中这时的沈娴不适合去做夜袭这种重要任务。可是甘宁为啥也反对?
“因为老子觉得你无法胜任这个工作。”甘宁翻了个大白眼:“公子,其实我早就想对你说了,你就安安心心坐镇后方出谋划策吧,冲阵杀敌是我们这些武将的任务,不适合你这种文绉绉的人。”
沈娴愤怒地说道:“我不!我告诉你甘兴霸,本公子是武将!不是文臣!也不是谋士!谁爱出谋划策谁就去!那种费脑子的活别找我!”
孙策也骑着马跑过来凑热闹:“贤弟啊,我也觉得你挺适合出谋划策的,毕竟你聪明嘛,跟公瑾一样的。为兄之前还想跟你切磋呢,可是现在都不敢下手了,看看你这瘦弱的小身板……”
他一边说一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沈娴——骑着马的孙策竟然还比沈娴高半头。
“认命吧。”甘宁懒懒地说道:“公子你就不适合干武将这行,我现在越来越怀疑你当初是怎么统领能益州军的兄弟们的。”
沈娴正想理直气壮地开口说当然是把他们打服气的!这时沈娴的副手之一、那个曾经被她照脸揍过的贾德笑着凑到甘宁的旁边说道:“咳,甘大人,您是不知道啊,想当初兄弟们都不服气,每天去找五公子的麻烦,可不管是光明正大地单挑,还是背地里搞偷袭,五公子愣是没输过。”
“真的吗?”甘宁和孙策一脸震惊地看着沈娴。
沈娴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小模样。
贾德忍着笑继续说道:“打那之后,五公子的威名就传遍了军中,兄弟们都服气他了,还有人给五公子起了个雅号,叫做琴魔。”
沈娴差点没从马上一头栽下去,她深吸一口气,摸出毛笔转身就要对贾德施以惨无人道的点穴截脉照脸砸。但孙策却快一步出手擒住了沈娴的手腕往后一拧,拦在了沈娴和贾德的身前,他一脸八卦地看向贾德:“快快快,快说!为什么叫你家公子琴魔?”
“我也想知道,快说!”甘宁催马上前格开沈娴,跟孙策一左一右制住了她。
“你们两个放开我!太过分了!”沈娴愤怒地大喊:“甘兴霸!我要扣你军饷!”
贾德逃窜出去,他小心翼翼地回头,确定沈娴不会追过来后才说道:“因为五公子一弹琴,兄弟们就被他的琴声震得晕头转向,严重的直接就昏过去了,久而久之五公子的琴声一响兄弟们都吓得不敢动了。”
贾德爆完料转身就跑得没影了。甘宁和孙策放开沈娴,两个人盯着她看了半天,忽然哈哈大笑。
“贤弟,你还要给我弹琴……就你这样的被公瑾听到了他会打死你的哈哈哈……”
“公子,我不该笑的,抱歉……其实不会弹琴也没什么,术业有专攻嘛,你不要伤心……”
沈娴面无表情地把毛笔放回袖中,从马鞍下取出了柳木琴抱在怀里面冷冷地看着笑成羊癫疯的俩人:“要不要我给你们弹奏一曲。”
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爸爸!
琴魔……老子还用毛笔呢怎么不叫笔仙啊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