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荣眼睛通红,是气得充血了。
他是真没想到,今天会遇到这种事。
亲娘,亲兄弟和族人,全都站在对立面逼他。
连亲娘和族人都咬死,他和郁婉芝偷情生了野种。
他们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
很多事朝廷是允许宗族内部解决的。
所以他知道,真闹到县衙,他反而会落于下风。
看来族长并不怕闹去县衙,真是麻烦了。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却看向了陆韶,“你想过继给你三伯?”
“你不要一个已经是秀才的爹,而要去认一个没用的泥腿子当爹?”
老三听到这话,气得不行,“老五,你这些年读书,我也没少出力,有你这么贬低哥哥的吗?”
这老五真是丧良心的玩意,枉他顾了对方那么多年。
陆老大几人听着也觉得这种话很刺耳。
原来老五心里一直瞧不上他们。
陆清荣懒得搭理陆老三。
他们站在自己的对立面逼自己,之前也听死丫头的,断了给他们这一房的供给。
而且他也听出来了,老太太和这些兄弟还想分家。
既然要撕破脸。
那在他眼里,这些没用的废物兄弟,已经没有价值了。
他盯着陆韶,“五郎,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要怎么选。”
“以前将你送回村里去,是真想锻炼你。”
他第一次向儿子服软,哄着道:“我是你亲爹,我肯定是在意你的,希望你将来好。”
“我原本还想着,过段时间带着你一起去府城求学的,为你请最好的老师教导。”
“这样我考举人,你考秀才,咱们一门双杰。”
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他本身是个秀才,就算坏了名声,但还是有点人脉关系的。
不是他看不上老三,而是老三懦弱又无能,没有任何地方能对五郎有帮助的。
而且儿子从小其实就想亲近他,孺慕他。
哪有当儿子的,不想要亲爹的关怀和重视在意。
不就是父慈子孝嘛,他要愿意也是可以做的。
所以他就服个软,从儿子身上为突破口。
只要儿子不愿意过继,族长也没法再逼。
他娘现在什么都听死丫头的。
五郎自己不过继了,她也不会再跟着胡闹。
他其实都有些怀疑,儿子搞这么一出,是想反拿捏他。
让他将资源人脉拿出来给他用,并将他接回县城。
毕竟他的身份,能带给儿子的利益,可不是他那废物三哥能比的。
行,那他就暂时妥协。
只要不过继,他以后有的机会手段找补回来。
陆韶眼中无悲无喜,平静地看向亲爹,“爹,利益在你心里是第一位的。”
“所以你不管过的多好,却都要压榨老家的亲娘和兄弟。”
“一边享受着他们的好,一边打心眼瞧不上他们,觉得他们只会拖你的后腿。”
“可惜这点我不像你,而像我外公。”
“他教我做人得有傲骨,不能弯了脊梁,情义比利益更重要。”
他又道:“我想要什么,我自己会去争取。”
“三伯在科举读书上,确实不如爹。”
“但他在村里勤劳能干,孝敬亲娘有爱兄弟,有一颗赤诚之心。”
“对我也很好。”
“我从小到大就没有体会过父爱,可在三伯的身上感觉到了。”
“既然爷爷地下有灵,托梦都想让我过继给三伯,我自然是愿意的。”
又强调道:“哪怕三伯的身份没有爹高,哪怕他只住在村里种田,我也愿意过继。”
陆老三夫妻听到这话,都感动的不行,心里还有些发热。
这样的儿子,他们太稀罕了。
陆老三激动的看着陆清荣说:“老五,听到没有,五郎选我。”
又少有的讽刺,“五郎可不是你,只知道利益,他才像是我们陆家的种,重情重义。”
“那两个野种倒是和你们夫妻一样,是自私自利的白眼狼。”
陆清荣有些不敢相信,看似聪明的日子,竟然做了这么愚蠢的决定。
什么叫他只重利?不像他?
还爷爷地下有灵托梦让的,放屁呢。
他脸色气得铁青,“陆韶,你可要想清楚了,别为今天做下的决定后悔。”
他再次强调,“我能给你的,你三伯根本没法给你。”
陆韶坚定地点头,“我很清楚。”
“你能给我的,我三伯是不能给我,但是我自己会去争取。”
“而我三伯给我的亲情,也是你没法给我的。”
“所以爹,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爹了。”
“也希望你将来,不要为曾经做下的那些事后悔。”
陆清荣觉得胸口疼的厉害,嘴里一甜想吐血。
却硬生生的忍着没吐,而是咽了回去。
实在是不想在这些人面前丢人。
他抬手有些颤抖的指了指陆韶,“好,你真是好样的。”
讽刺味十足的又道:“我陆清荣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陆韶微微一笑,“多谢夸奖。”
陆老三一旁道:“多谢五弟,帮我养了个好儿子。”
陆清荣:“……”
废物老三也学会扎心了。
族长开口道:“既然老三和五郎都同意过继,那就写过继书吧。”
又带着几分警告的看向陆清荣问:“老五,你说呢?”
陆清荣反问:“族长,你们真要这样逼我吗?”
“你们这是不想,我继续照拂族里了?”
意思你们今天这样做,就是将我得罪死了。
以后别想我再照拂族里半分。
族长觉得好笑:“你之前有照拂过族里?我们怎么不知道?”
“反而是族中的长辈,帮了你不少忙吧。”
“就是你的老师,当年还是我欠了人情,请人带你去拜师的。”
“有几位族老还将在县城认识,能对你有帮助的人,都介绍给你认识。”
“他们自己的儿子,都还没有去搭这层关系,人情却都用在了你身上。”
“可你却都只是嘴上感谢,却从来不会用实际行动报答。”
宗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所以他和族老们希望能有谁光宗耀祖,让祖坟冒青烟。
所以曾经在陆清荣身上看到希望,就将资源都用到了对方身上。
谁知道,他们识人不清,扶持了个没廉耻的白眼狼出来。
不过还好,现在收手也不晚。
他又道:“对你亲娘、亲兄弟和亲儿子,你都能这样自私凉薄,我们哪里还敢指望,你对族中多照拂。”
既然选了五郎,那他们也不会当墙头草。
过继是必须的,就等于和陆清荣撕破了脸。
那他也就不用再忍,说点早就想说的话。
陆清荣也彻底看出来了。
族中的人放弃他,而选了他那个连童生都不是的儿子。
可笑,着实可笑。
他嘲讽的问:“你们就这么确定,陆韶能成为陆氏一族的希望?”
“他指不定一辈子秀才都考不上呢。”
族长还没说话,陆老太道:“你爹托梦说,五郎就是我们全家和全族的希望。”
“他说是,那肯定是。”
“五郎别说是秀才,还能考状元呢。”
陆清荣:“……”
他娘唱戏还唱上瘾了?
还状元,逗他呢,想都别想。
族长也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却肯定的说:“五郎夫妻有情有义,我们相信这次的眼光不会再错。”
“不管以后走到哪一步,我们都相信他。”
“不用再多说废话。”
“除族书或者过继书,你赶快选吧。”
“不管是哪一个,我们都要赶去县衙改户籍,耽搁太晚县衙就关门了。”
陆清荣憋屈的不行,但也知道今天不过继都不行了。
要是除族的话,他还怎么科举做官?
不过他还是想最后挣扎一下。
于是看向陆韶,“如果我选除族,那你就还得是我儿子,就得跟着我一起除族。”
“将来一样别想科举做官,改变命运。”
陆韶不在意的笑笑,“爹已经是秀才都不怕被除族,我一个童生都还不是的人,又有何惧呢?”
他还做了个请的姿势,“那爹你就选除族吧。”
陆清荣:“……”
这个儿子越来越会气人了。
也让他越来越看不懂了。
果然娶那个死丫头进门,是他做得最错的一件事。
无论是儿子还是家里人,全都被带坏了。
他深吸一口气,对族长说:“行,我写过继文书。”
这话一出,乔叶嗤笑出声,“还以为你多有骨气呢,也不过如此。”
这个渣公公真是没眼看。
陆清荣满眼阴戾的看了看乔叶,“你别得意,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都是这个死丫头害的,他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乔叶翻了个白眼,“这话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我一直都等着的呢。”
陆清荣知道自己说不过死丫头,于是不再说话。
而是拿过陆老四已经备好的纸笔,写了三份过继书。
一份自留,一份陆韶留,一份放官府存底。
写完之后,签名字按了手印。
他整个人也像是全部力气被抽空一样,虚软坐回位置上。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桌子上的过继文书,突然觉得很难受,心有点空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