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章：新兵连长（4）
其实下午我就已经发现了，新兵们从地方过来，发型是千奇百怪，什么样的都有，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穿上军装之后感觉极其诡异，一点儿都不像一个兵，不过我既然说了晚上整理内务，那么理发的事情只好拖到明天了。
第二天早上，我让排长班长们领着新兵到操场上跑了几个大圈，冬天的早晨感觉凉飕飕的，我站在窗前看到操场上新兵们在跑道上气喘吁吁地奔跑着，他们呼出的热气很快就在空气中凝结成蒸腾的水雾……
此时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新兵们在晨曦下挥汗如雨的身影，让我心里泛起了一丝感动，这就是军营，直线加方块的军营，热火朝天的军营！我喜欢当兵的感觉，喜欢身上的这身军装，尽管军队里也不可避免有这样那样的瑕疵，但是这并不影响我对她的热爱，而且我相信，一切都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我们的军队一直都是一支虎狼之师，是一支从来不缺乏激情的劲旅！
早饭过后，班长们根据我的指示，在班里带领新兵们学习军队的条令条例，我交待他们主要讲内务条令部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要求我的兵们尽快融入军营这个特殊的环境，让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充满兵味！
而三排的一级士官黄东旭，在我办公室门口那块写着“军容严整”四个大字的镜子前面，摆上了他的家什——这小子入伍前就学过剃头，这个情况还是我昨天和干部骨干们聊天的时候掌握的，今天就派上用场了。
黄东旭乐呵呵地将一条白毛巾搭在肩上，然后将自己一些古董级别的理发工具在临时搬来的桌子上一字摆开，慢条斯理的整理完之后，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哼着小曲，等待战士们过来接受他推子的“蹂躏”。
一排一班的战士们在班长的带领下，怯生生地在走廊上列队集合。其他班的战士们自然暂时在屋子里学习条令了——新兵连的时间是很宝贵的，很多班长都是拚了老命挤时间将新兵们往死里练，像这样大好的上午时光如果白白浪费就太可惜了。
在自己班长的命令下，第一个光顾黄东旭“剃头摊”的新兵，头发倒也不长，只是前面留了一大撮远远超过条令规定标准长度的头发，更要命的是，那撮头发居然是染成银色的，小伙子一脸痛苦地在凳子上坐下，看到黄东旭笑眯眯地拿起了剃刀，他忽然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在跟自己那撮又酷又拉风的头发做最后的诀别……
黄东旭伸出两只手指捏住了那撮头发，仔细欣赏了一下，然后右手握着剪子毫不留情地将这撮银灰色的头发剪了下来，紧接着，他拿起了推子，在小伙子那原本就不是很长的头发上开垦了一遍，只听见推子“咔嚓咔嚓”的声音，无数细短的头发落了下来，一会儿功夫，那个新战士的发型已经完全符合条令的规定了，而且非常完美地再现了他头皮的轮廓。
新兵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鼓足勇气朝镜子里望去，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丰富多彩，估计他从小到大都没有理过这么“酷”的发型吧，有头发的地方，每一根头发的长度几乎都是一样的，紧紧地贴着头皮，而且有不少地方估计是推子下得太狠了，露出了白白的头皮……
我也看得目瞪口呆，这个黄东旭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想不到第一个上来理发的新兵就被他整成了这个德性，不过这样有一个好处就是绝对符合条令的要求，看来他也不是第一次给新兵理发了，不过我心里暗暗担心：黄东旭这小子如果到地方上开理发店，是不是会被活活饿死？最后我得出的结论是否定的，因为他早就会被自己的顾客打死的……
接着新兵们一个一个地轮流上去接受黄东旭的“摧残”，我看那些新兵们脸上的神色类似于革命先烈们慷慨就义时的表情，黄东旭也确实没有让他们失望，经过他手的新兵下来之后，发型都是一样的，就是第一个新兵的那种发型，我在心里把它命名为“山芋头”……
正当黄东旭越理越兴奋的时候，一个新兵走到镜子前面坐了下来，大家同时一愣，紧接着再也忍不住爆发出了剧烈的笑声，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新兵是个光头……
黄东旭哭笑不得地用剃刀柄瞧了瞧那油亮油亮的脑袋，说道：
“这头都可以当灯泡用了，你还需要理发师吗？”
新兵毕恭毕敬地说道：
“这位班长，是我们班长要我们按顺序上来，他说每个人都必须理发……”
大家再次发出了巨大的笑声，他的班长在一旁尴尬地站着，如此榆木脑袋的新兵估计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一直坐在旁边观看的我忍住了笑，说道：
“连长特批你可以不用理发了，入列吧！”
新兵一下子站了起来，在我面前站得笔直，大声说道：“是！”
然后用他想象中的跑步姿势跑回了队列当中——他们还没有开始队列训练，自然不知道跑步行进的标准动作要领。
当男兵们还剩几个人的时候，女兵排的一个班就开始出来准备了，她们在走廊里列队完毕之后，看到黄东旭的“高超手艺”以及理完发的新兵们那光辉的形象，都不禁花容失色，条令也一样规定了女军人的常用发型以及头发长度，她们中很多人的头发都是不符合条令规定的，所以也必须理发。
男同志倒也罢了，军营里面统一便是美，他们清一色的“山芋头”，列队起来也是蛮震撼的。但是我实在不忍心看到如花似玉的女兵们也变成那样的形象，而且她们今后大部分都是文艺兵，因为工作的需要，对军容的要求可以稍微放松一些。
于是我走到女兵们的前面，笑着问道：
“各位，你们觉得黄班长的手艺如何啊？”
女兵们面面相觑，没有人敢说话，但是看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她们当中没有人愿意在黄东旭的剃刀下走一遭，我的眼光从女兵们的脸上一一扫过，她们无一例外地用表情告诉我她们不愿意让黄东旭帮她们理发，直到我看到队尾的林芊，她脸上的表情居然出奇的宁静，我愣了一下，马上就反应过来了，这丫头在入伍前一天就把头发剪短了，现在留着一个精神的学生头，根本不需要黄东旭的“深加工”了……
林芊没有像其他女兵一样回避我的眼光，她站得笔直，在我看她的时候，她的眼睛也毫不避让地盯着我看，这个女兵我一直都有点儿捉摸不透，她给我的印象是很有主见，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义无反顾的去做，比如这次当兵。
但是当时她前来应征却完全是出于家里人的压力，我实在难以想象一个这样的女孩子居然也会对家人妥协，不过这些我都不关心，现在她是我的兵了，而且看的出来她非常努力地让自己融入军营中，从站姿就能看出来，虽然还没有教过任何队列知识，但是她往那里一站，就是比别的女兵要来得精神。
我的眼神和林芊的眼神相撞之后，我只是愣了一两秒钟，马上就笑着说道：
“想必大家也觉得不怎么样吧？呵呵，和我想得差不多，如果黄东旭回到地方上开店的话，倒贴钱我也不敢去理发……”
这话说得很小声，只有女兵们可以听见——否则也太打击黄东旭的积极性了，人家好歹也是义务劳动，而且是一个上午理了一百多个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女兵们都抿着嘴笑了起来，在连长和班长面前，她们还不敢太放肆。
我接着说道：
“你们班带回去吧，晚上，我请地方上的理发师傅来给女兵排理发，还有回去也告诉其他班级一声，符合规定的人就不用出来了！回去吧！”
“耶！”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兵高兴得大叫了一声，惹得这边还在等待理发的最后几个男兵们整齐地转头看了过来，其它女兵虽然也是满脸喜色，但至少还是懂得克制自己，班长狠狠地盯了那个女兵一眼，女兵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低下了头去。
我笑着摆了摆手，示意班长将队伍带回，然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一个上午的时间，黄东旭造就了一百多号“山芋头”，让我颇为意外，不过那头发虽然有点儿丑，但是看上去至少还是蛮精神的，至少比以前那五花八门、百花争艳的场面好多了。
午饭后，我专门召集了干部骨干召开了一个小会，主要是安排下午的训练，我看到上午其他连队已经提前展开训练了，我们也不能落在人家后头，我决定下午就开始正式训练，从昨天到现在，新兵们虽然也接受了一些体能训练，但是队列方面还是一点儿都没有教。
我一向认为一个军人，无论他穿着军装还是便装，他身上那种浓浓的军人气息是掩盖不了的，一个真正的军人，即使穿着最普通的衣服，只要往那里一站，他的站姿、他的气势都会明显地告诉大家：我是一个兵！
而这种军人气质，我觉得就是要通过严格的队列训练来逐渐培养。据说三军仪仗队的官兵，无论什么时候走路，一迈步就是标准的七十五公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这就是常年训练的结果。
我的心里已经有打算了，当我和干部骨干们一说，他们也纷纷表示赞同。
下午，午休时间一过，值班的排长高天就在走廊里吹响了集合哨，哨声在封闭的走廊里面显得更加的尖锐，一会儿工夫，新兵们就在班长的催促下匆匆忙忙地跑下楼去集合。将队伍带到操场以后，我也没有按照正规程序下达科目之类的，因为现在战士们也还不懂规矩呢！
我在队列前言简意赅地说道：
“今天，大家就要开始真正意义上的新兵生活了，下午进行队列训练，希望大家发扬不怕吃苦的精神，克服环境因素带来的不良影响，在第一次训练上开一次好头！下面各排跑步带开！”
在排长们的指挥下，新战士们分头跑开，很快，班长们就将队伍以班为单位带到已经划分好的场地。
我站在场地中间，大声喊道：
“班长出列！开始训练！”
班长们迅速跑步出列，来到自己班级队伍的前面，开始下达一连串的口令调整队伍，然后开始了今天第一个科目也是唯一一个科目“立正”的动作要领。
我和余承志在场地中间慢慢地走着，不时纠正一下新战士的动作，新兵们立正的动作千奇百怪，有的由于太紧张了，全身都是僵硬的；有的同志手型不对；有的腰板不够挺；有的两眼四处乱瞄……总之我所知道的错误他们几乎都有人犯。
排长们也在各班队列旁看着，不时地给战士们纠正一下动作，我看着队列里面动作还很生硬的新战士们，就仿佛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每个军人都是从新兵阶段走过来的，每个人的新兵生涯中都会有让他难忘的经历，我也不例外，而且我相信，这个难忘的经历今天在场的战士们很快就会拥有了。
在我眼里，这些战士就是一群雏鹰，在它们学会捕食之前肯定是要经历锻炼和磨难的。
一整个下午，班长们就在反复地讲解立正的队列动作要领，并且不停地纠正新兵们的痼癖动作。
我也在操场上整整地踱了一个下午，直到我的腕表响起了滴滴的声音，我抬手看了看表，现在是下午四点钟左右，离开饭时间还有将近两个小时。此时新战士们的立正动作也有板有眼了，毕竟只有那么几个要领，班长又反复地讲解和纠正了一个下午，所以大部分的新兵们掌握的还是不错的。
我暗暗点了点头，拿出哨子吹响，然后大声说道：
“呈——连横队——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