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清阳老头怪笑一声,看向立在虚空之中的玄卿,嘲讽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竟然视人命如草芥到如此地步。恐是你君父玄矶,也比不上你的冷情冷血罢……”
“那又如何。”玄卿轻笑道。
“不如何。”清阳老头一声爆喝,持棍横扫前方,苍老的面容之上是半分不输玄卿的嗜血之色。
阵阵痛呼声、重物撞击墙面的声音此起彼伏的传来,只见前方站得密不透风的人墙忽然倒了一大片,顿时空出了一大片空地。
术法余威直朝玄卿面门而去,玄卿挥出一掌,不费吹灰之力的便将那术法的余威打散,她不由笑道:“老头,别再抵死挣扎了,今日,你必死无疑。”
“死就死,小老儿我从来就没怕过死。”清阳丝毫不惧。
身影一闪,径自跃到了那片刚空出来的空地上。
“铛”的一声,看似普通黝黑的拐杖像是定海神针般,直插地底,稳如泰山,地面裂开的“咔嚓”声不断响起。
天兵天将们惊慌失措的声音犹如在耳,像是生怕自己会掉入那突然裂开的万丈深渊般,吓得丢掉手中的长戟,匆忙逃离。
“废物,都是废物……”玄卿大声喝骂,忙不迭的飞身而下,施术托起那些掉落在地的长戟,朝着清阳老头刺去。
玄卿的到来,令得那些乱做一团的天兵天将又很快的镇定了下来。
夜风袭来,玄卿鹅黄色的衣角在风中轻飘起舞,遮在轻纱下的面容若隐若现。
清阳老头虽然修为高深,但一人终究难敌千军万马。
不出半个时辰,他便败下阵来,额间大汗淋漓。
他强撑着最后的力气拄着拐杖,大声喘着粗气,灰色的衣袍尽数被汗水汗湿,一头灰白色的长发已经乱做一团。
……
“老头,你输了。”玄卿淡定从容的立在云端,轻声道。
“输了……我呸。”清阳老头骂道:“你们神界这么多人对付我糟老头子一个,也不觉丢人……”
“对于我们而言,一点都不。”玄卿道:“自古以来,神护苍生,是既定的事实,而你们妖魔自古惑人,生来就应该被我们斩杀,所以,本宫一点都不觉得丢人……”
“哈……”清阳老头闻言不禁仰头大笑道:“这可真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话音才落,他便吐出一大口鲜血。
好不容易消散的血腥气再次在空气之中弥漫开来,振翅飞过的乌鸦飞而复返,落在清阳老头的肩上,轻轻啄了啄。
他的周身,是被围得水泄不通的人墙,仿佛他若敢有半分异动,他就会死于那些手拿长戟,正虎视眈眈看着他一举一动的人的手中。
眼角不禁渗出泪来,他不由悲叹道:“想我清阳当年追随魔帝征战你们神界之时是何等威风,却不料到头来,竟然会死在你这个女娃娃的手中,倒是小老儿我失算了。”
“哼!”玄卿冷血道:“像你这种老魔头,根本就不该存活于世。”
若不是有他们的阻止,她的君父早已称霸六界。
趁着清阳老头不备,玄卿抬手一掌,用尽全力拍向清阳老头的天灵盖,大声道:“去死罢……”
红芒乍现,“咣当”一声。
刚刚还只是气血乏力的清阳老头被玄卿这一拍,转眼便倒在了地上。
双目圆睁,丝丝血迹从他的头皮之下滚滚而出,停在他肩头的乌鸦闻着血腥味又飞到了他的头顶之上,伸长脖子,啄了啄。
意识渐渐归于混沌,清阳老头感觉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他仿若没了感知的张了张嘴,倾尽最后的力气,一字一句道:“你……会……不得……好死的。”
说完,他便像断了气般,化作一缕黑烟被轻拂的晚风吹散在了夜色里。
四周忽然一片静寂,停在清阳老头头顶的那只乌鸦像是因为他的消失而受到了惊吓般,忙扑腾着翅膀,慢腾腾的飞走了。
玄卿勾了勾唇,似回答清阳老头最后的那句话道:“放心,本宫不会如你所愿的。”
浓重的血腥之气再次扑鼻而来,玄卿嫌弃的抬袖掩鼻,吩咐道:“好了,打道回府。”
清阳老头虽以一人之力对战他们数万之众,但也丝毫不占下风,所以,这一战,她神界也是损失惨重,算不得谁输谁赢。
从清阳城逃出来的妖魔一路往北,但又怕半路遭到截杀,便只好化作人间难民的模样,一路紧赶慢赶,朝着魔界而去。
……
“尊上,穆俪已经带回,还请尊上吩咐该如何处置。”落雨殿外,凤翊梧单手拎着穆俪的衣襟,跪倒在落雨殿外冰冷的台阶上,大声道。
落雨殿中,姹紫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似熟睡已久,只安静的躺在床榻之上,不见半点转醒的迹象。
挨着墙角的火盆摆了一个又一个,使得整座殿堂温暖如春,不见半点严寒。
寂夜守在姹紫的床榻前,来回踱步,面上的担忧之色不言而喻。
闻得凤翊梧的声音响起,他慌乱不安的心才像是终于找到了停放的地方,忙道:“进来。”
夜色已深,殿外寒风呼啸。
殿门被人推开,凤翊梧毫不怜惜的拎着穆俪走了进来,将她扔在地上,作揖唤道:“尊上。”
寂夜从屏风后走出来,夹着丝丝邪魅的媚眼一挑,他看向凤翊梧道:“可知阿紫为何昏迷。”
从他将姹紫带回魔界起,她就一直这样昏睡着,生气全无,浑身冰冷,不见一丝温度,若不是探查到她的魂魄还在,就连他都会以为姹紫已经死了。
“不知道。”凤翊梧摇了摇头,猜忌道:“圣尊曾与玄卿交过手,会不会是她对圣尊动了什么手脚?!”
“当时可有异常。”寂夜继续问道。
“嗯。”凤翊梧想了想,方才道:“异常是有的。”
“什么异常?”寂夜皱眉道。
“尊上,你也是知道的,自从圣尊重生之后,她的修为已不在您之下,甚至还可与您比肩。我记得她当时明明是占得上风的,可不知为何,到了后来,她浑身的气力像是被什么东西化解了般,身上死气全无。”凤翊梧将当时所发生之事一一讲解,末了又道:“会不会是如玄卿所说,圣尊她真的入了往生梦境?”
“往生梦境?”寂夜喃喃,道:“食梦兽已被封数十万年,不可能重见天日。”
“嗯。”凤翊梧道:“圣尊要离开魔界去寻你的前一日,我记得她还特意询问过双身藤蔓之事。”
“双身藤蔓。”寂夜凝眉想了想,才似终于反应过来的道:“玄卿一定是去过岩浆地底,收集了食梦兽的梦火……”
“这……”凤翊梧道:“尊上,对不起。”他忽然跪地,愧疚道:“当时我只想快点冲出重围,所以才会一直释放凤凰神火,并没有注意玄卿在凤凰神火中注入了食梦兽的梦火。”
“这不怪你……”若不是他一心只想躲得远远的,也就不会让玄卿这么容易的得逞了。
“尊上。”凤翊梧道:“其实圣尊她对你是有情的。”
一语好似惊醒梦中人。
寂夜愕然的转过身来,似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凤翊梧低下头道:“您走了的这些时日,圣尊吃不好,睡不好的,甚至从冥界一直追到了我们魔界……”
“那又如何。”寂夜黝黑深邃的眸子像是失了它原本的光彩般,变得暗淡无光。“她这么做,并不代表她的心里有我。”
他了解她,她若是真的喜欢他,就不会在他为了她做那么多事以后,还开口拒绝他。
更何况,他是亲眼所见。
在得知墨离回来以后的姹紫,兴奋地像是变了一个人,就好像当年那个天真懵懂的丫头又回来了。
时隔三万年,再次出现在他眼中的姹紫早已像是变了一个人。
而他再次见到记忆中那个熟悉的姹紫,是那日,他站在冥王殿外准备要离开之时。
“尊上,”凤翊梧着急道:“是真的,是圣尊亲口承认心里是有你的。”
“不用再说了。”寂夜黯然神伤道:“本尊知道你是想安慰我,但我并不想自欺欺人的活着。”
三万年的生离死别,他早已将一切都看透了。
什么王权富贵,一统天下,这些终究都不敌姹紫那一丝狡黠天真的笑颜。
如若可以,他倒是希望可以抛却魔尊这个身份,不再理会盘古大神归于混沌之前交给他的嘱托,就这样,一个人寄情于山水之间,也挺好。
“哎呀!尊上,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呢!”他好不容易才能摆正身份当一回和事佬,正确地说,是好不容易能当一回月老,却没想到,会是这么的失败。
“不是我不相信……”而是他不敢相信。
他怕一时的高兴换来的会是更沉重的苦痛……
殿门被凛冽寒风刮得咣当作响,殿内的烛光更是因为受不了这寒冷的冷风,而渐渐暗了下去。
穆俪瑟缩着脖子,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姹紫,最终还是难忍心中翻涌的醋意,忙唤道:“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