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其中被坑害的一员,他也觉很无辜,不过是闲来无事之时跟落青提了一嘴,谁知竟一传十,十传百,落了个满城皆知。
至于是谁传出去的,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
落青扯了扯阡陌的袖袍,努嘴笑道:“那个,事已至此,大家都不要再推脱责任了……”
反正下赌注的又不止是他们二人。
“退下罢。”墨离白了几人一眼,拂袖道。
单看那几人的眼神,他便可知其中原委了。
“是,王。”
几人不情不愿的请辞离开,还未出门便听墨离又道:“怡安,你也去……监督吧。”
“是,王。”怡安心生后怕的一揖,也忙不迭的跟上几人的步子,退了下去,他很怕墨离的下一句话会是:怡安,你也办事不利,便与他们一起受罚罢。
几人一走,大殿顿时变得空阔起来。
墨离沉着眉眼,一声不吭,仿佛还身处刚才的情景之中,难以自拔。
寂夜则是细细品着茶水,偶尔抬一下眼皮观看墨离的神色。
好像别人传他与墨离是断袖,在他眼中看来,并无什么不妥。
姹紫看着怪异的二人,不禁问道:“冥王哥哥,寂夜,你们这是怎么了。”
她像是半点也没被门外那群下赌注的人影响,不仅没有追问缘由,反倒心情大好的吃起了东西。
墨离面前摆放着的茶点,不一会便被她扫荡一空。
“无事。”墨离堆了个笑脸,眸中笑意缱绻,起身道:“走罢,带你四处走走。”
冥界终年笼罩在一片夜色之中,不分昼夜,故而,能说得出口的景点并无几处,大抵除了那一方彼岸花海,冥界还真的没有什么可值得夸赞的地方。
所以墨离的这句话叫在场的寂夜与姹紫也是好奇地很。
“去哪里。”姹紫拍了拍被塞满的肚子,打着饱嗝问道。
“你想去哪,”墨离问。
“嗯……”姹紫想了想,道:“我想去人间。”
南屿城一别之后,她因又瞎又哑,无缘得见外面的世界,可现在眼睛好了,她突然就很想去看看,自己用命护住的南屿城现在究竟成了什么样子。
是一派繁荣,还是经此一难,已经衰败。
“去南屿吗?”寂夜问。
“嗯。”姹紫点头,并不隐瞒,如实答道:“我想去看看如今的南屿城怎么样了。”
更何况,她还没有跟玉弗告别,此去,就当是跟南屿做个了断。
或许以后的千千万万年,她再也没有机会去那里。
又或许,就算有机会去,她在那里,也不会驻留太久。
“好,那就去南屿。”墨离手中凭空出现一块白色的方帕。
他走到姹紫身前,俯下身,用方帕遮住姹紫的下半张脸道:“不过阿紫这番容貌却是不适合在出现在南屿城中了。”
彼时人间正值夏季,烈日当空,天朗无云,偶有清风掠过,也只是叫人越觉炎热。
墨离三人在南屿城外的一片树林降下,迎面一片火热袭来,姹紫反应极快,抬手幻化出一把竹伞,遮住了头顶的炎炎烈日。
“呵……”墨离轻笑一声,打趣道:“阿紫怎的这般怕阳光。”
姹紫低头,回道:“冥王哥哥你忘了,我是死物,见不了这般烈的阳光。”否则便会似烈火焚身那般,被疼痛袭遍全身。
“阿紫……”墨离囧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他只是一时忘了而已。
“我知道,冥王哥哥,你不必多说,”姹紫眸中一片黯然,故作强笑道:“不说了,不说了,我们还是先走罢。”
被幽冥地火焚烧过的事,她并不想再提。
跟那个人有关的事,她也不想再说。
“嗯。”寂夜勾唇一笑,似得逞的执起姹紫的手,温声道:“走罢。”
烈阳当空,墨离怕姹紫被阳光晒伤,便幻化出了一辆马车,载着三人,朝着城中驶去。
三人才一入城,便立刻被城中热闹的景象所吸引,大街小巷,似都在庆祝这场劫后余生,各家各户都挂满了灯笼,贴起了门神。
再观街道两端,人影密集,喧嚣依旧,繁华依旧,似是之前的那场灾难并未对南屿城造出多大的影响。
姹紫笑道:“没想到如今的南屿城竟是这般繁华。”她还以为,九死一生的南屿城就算不灭也当成了一座无人问津的死城。
人声鼎沸中,许是姹紫的声音过大,被一旁的商贩听了一耳朵,便见那商贩立即笑道:“可不是嘛,这可全要倚仗我们南屿城的玉王爷。”
“哦,怎么说。”姹紫似来了兴致,对着寂夜和墨离招了招手,止步停在摊前问道。
商贩是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小伙,看模样,老实憨厚,应是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见有人与自己说起了玉弗,一双小眼早已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他回道:“看姑娘这打扮,应是外地来的吧。”
“嗯,”姹紫点头,虽是遮了半张脸,却还是难掩眉宇之间的绝色风姿。
“那姑娘肯定不知,半月前,我南屿曾遭受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瘟疫。”
瘟疫。
姹紫若有所思的挑眉,没有说话。
“说来这事还得感谢玉王爷请来神仙相助,这才使我南屿逃过一劫。”
神仙?!姹紫挑眉,已是来了兴致。
那青年继续道:“那时,我南屿城已死伤大半,随处可见的便是躺在地上呈现各种狰狞面容的干枯死尸。而且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头顶那片黑压压的死沉之气。”青年边说边用手指明。
“可后来,也不知道城中发生了什么,不过一日光景,一场大雨,整座城便恢复了往日生息,令得花草一夜之间新生,开出枝丫,满城生机盎然。”青年似也沉迷于自己所说的话,并没有要停歇的意思,接着道:“后来我们才在玉王爷张贴的告示中得知,是有神仙搭救,才得以免了我南屿的这场灾难。”
“那你们不该感谢那神仙吗?为何要感谢玉王爷。”姹紫不明所以地问道。
青年解说道:“姑娘有所不知,瘟疫过后,城中一片腐败,哪里还有之前的半点繁荣,是玉王爷将自己的家财尽数捐出,才有我们这些百姓的安身立命之地。”
“既然他将家财捐出,那他该怎么办。”姹紫继续问道。
“听闻王爷在此疫中看破红尘,已经出家为道,追随山上的仙人修仙去了。”青年男子叹息一声道:“真是可惜了,像玉王爷那样的人,若是坐上了九五之尊的位子,应该是我们百姓之福,只是可惜了,可惜了……。”
竟是修仙去了。
“你这么说就不怕掉脑袋。”在人间呆了这么久,姹紫心知凡人对权利的看重,故而有此一问。
“哼!有什么可怕的。”青年男子轻哼一声,道:“如玉王爷这般大善之人,可以说是我南屿的再生父母,就算是当今皇帝站在我的面前,我也敢这么说。”
“嗯。”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知晓的,姹紫眉尾一扬,笑道:“谢谢你了,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青年意犹未尽的在烈阳的炙烤下舔了舔舌头,客气道:“姑娘,公子慢走。”
“如何……”
三人转身挤入人群,寂夜便笑着问道。
姹紫摇头,“不如何,”顿了顿,又道:“我只是没想到那玉弗竟有此胆量,”竟舍得抛弃荣华富贵,去做一个修仙者。
在她眼里,玉弗始终是一个如他人一般沾满凡人腐败气息的臭虫。
“走罢,我们回冥界。”
姹紫撑着伞,与墨离,寂夜就这么光明正大的使用术法离开了南屿城。
回到冥界之时,奈何桥上的鬼魂已是寥寥可数。
姹紫许是心情不好,随意找了个理由离开,便回了彼岸花海。
“就这么放她走了。”寂夜目瞪口呆,全然不知姹紫今日的这番作为是为何。
“我们也走罢。”墨离看了眼姹紫离去的方向,不禁长叹一声,也大踏步的径自离去。
这一晚,冥界热闹异常,也不知是发生了何等大事,随处可闻鬼魂的哀嚎之声。
躲在彼岸殿后院喝酒的弼穹半夜被这哀嚎之声吓醒,忍不住便来冥王殿询问墨离缘由,却正好在冥王殿的大殿门口,堵了个正着。
只见前方人影密集处,竟躺了约莫有数百个鬼差。
一问才知,竟是事关墨离与他。
“啊……呸。”弼穹毫不客气的吐了口水,骂道:“要是让本帝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传出的谣言,本帝定将他碎尸万段。”
他魔帝一世英名,没想到就这么被毁了。
越想越气,弼穹盛怒之下又回了彼岸殿的后院,开始了醉生梦死的日子。
如此又过了两日,直到姹紫伤势全好的消息传来,弼穹才终于肯从哪堆积如山的酒坛后面探出头来。
姹紫伤好后,墨离与寂夜一番商议,决定继续让姹紫跟着他离开。
“为什么。”
冥王殿中,姹紫一脸愁苦之色,不解看着墨离,不悦道。
在她看来,如今冥界危机已解,她若留下,根本不会有人前来找麻烦。
墨离看了眼在旁默不作声的寂夜,只好耐着性子道:“阿紫,听话,冥界现在还不可与神界翻脸,让你走,是为了你好。你若继续留在这里,只会成为我的负担,你若是走了,他们反而找不到挑衅冥界的法子。”
按照他与寂夜的计划,姹紫此时并不是留在冥界的好时机。
只有姹紫离开了,他才可分身去做其它的事。
姹紫闻言泪眼朦胧,带着哭腔道:“冥王哥哥,这是嫌弃我了吗?”
“可是冥王哥哥我不想走……”姹紫扯了扯墨离的袖袍,抹着眼泪哭道:“不想离开冥王哥哥……”
“离开只是暂时的,阿紫,你相信我吗?”墨离认真的道。
“嗯,可是……。”姹紫抹着眼泪点头。
“只要冥界危机解除,我立刻便去魔界接你,好不好。”墨离抹了抹姹紫的眼泪,劝解道:“而且有寂夜在,我很放心。”
寂夜的修为在他之上,若是他真心想护她,便无人伤得了她,所以,在这件事上他很放心。
虽然,结局于他而言有点残忍,可在他眼中,这世间大抵已没有什么能比姹紫的安危还要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