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救治的可能吗?
像是看到了希望般,姹紫暗淡无光地双眸忽然亮了亮。
她静坐一处,面上疤痕深深浅浅,狰狞可怖,时有疼痛之感从肌肤表面蔓延至全身,入骨难忍。
幸得她已经成了哑巴,不会喊痛,纵然疼痛顺着脉络流转全身,她仍然能装作无事的样子,一脸轻松。
这个结局于她而言,已经很好了不是吗?从一开始她便抱着必死的决心赴死,可现在,她没死,她还活着,虽然容貌在那场火中被尽数烧毁,虽然已经瞎了,哑了,但她还活着不是吗?
只要活着,便还有希望。
这般想着,姹紫埋在心底地苦痛也减轻了不少。
她扯了扯被褥,凭着直觉伸手触向了凤翊梧的所在之地。
凤翊梧被她突然而至的举动吓了一跳,顾不得起身,便已扑腾着翅膀摔倒在了地上。
囧……
凤翊梧闹了个大红脸,明知姹紫看不见,却还是撑起翅膀遮住自己的脸。轻省问道:“喂,你饿不饿啊。”
事已至此,他便只有认命了,寂夜一日不回,他就日日只能做一只喷火凤凰,与他那英俊潇洒的俊美脸庞彻底无缘了。
“哎……”他长叹一声,垂下脑袋道:“也不知道尊上几时能回,听闻神界最近动荡不安,也不知是不是尊上为了替你寻找救治之法打上了神界……”
姹紫动了动,碍于无法说话,便用术法在空中写了几个字,问道:“你可见过冥王哥哥。”
“冥王……哥哥?!”凤翊梧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问道:“你莫不是就是冥界的那个彼岸花主?!”
凤翊梧神情复杂的一拍脑袋,懊恼道:“那个……怎么是你,我还以为……”
他还以为姹紫是从哪个地界冒出来祸害他家尊上的妖女,却没想到,眼前这个面容丑陋的女子竟是昔日素有倾城之姿的冥界彼岸花主。
容颜尽毁,又瞎又哑,也亏得自家尊上用情至深,都丑成这样了还对她不离不弃。
凤翊梧咽了口口水,佩服寂夜的同时还不忘道:“那个……对不起啊,我之前不是那个意思。”
他顶多也就是觉得这女子配不上寂夜而已。
“哎……”他又长叹一声,似是比姹紫还要愁苦,道:“虽然不知道你与尊上在南屿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得你变成这样,我也着实不好受,算了,本护法就不与你计较了,你先待着,我去帮你弄些吃食来。”
凤翊梧的话恰到好处的提醒了已经被他胡言乱语搅乱了神经的姹紫。
姹紫点头,手无力的又在空中写了几个字。“寂夜可曾说过何时回来。”
凤翊梧摇头,道:“尊上并未说过何时回来,他只交代让我看顾好你。”
说罢,凤翊梧抖抖长长的尾羽,迈着细碎小步朝着门口走去。“你先待着罢,我去给你准备吃的。”
凤翊梧一走,四周顿时陷入一片安静。
入骨的疼痛袭来,姹紫疼得软倒在床榻之上,左右翻滚,额间冷汗直流。
她紧咬唇瓣,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动静,可无论她怎么努力,疼痛就像是摄入骨髓的蚀骨毒药,她越动,就疼得越厉害。
疤痕交错的脸上渐渐丧失了正常人应有的白,反倒是变得红白相间,似被烈火焚烧般,让她的脸看起来更加可怖。
凤翊梧用他那双翅膀抱着熬好稀饭的碗进来的时候,姹紫已经痛得昏死了过去。
他摇着头将碗放到桌上,跃身坐到板凳上,支着下颚,道:“也真是苦了她了。”
被火焚烧成这个样子,还能活下来,也是一种幸运不是吗?
姹紫这一昏迷,便连着昏迷了好几日。
这日,外头像是起了日光,暖阳透过竹窗照进,使得一室寒凉暖和了不少。
屋外,树影斑驳,风声袅袅,一片晴好。
姹紫在一片温软阳光中悠悠转醒,似是又睡了很久,很久般,腰背酸软无力。
可让她大松一口气的是,身上的疼痛倒是缓解了不少。
“醒了。”姹紫昏迷地这几日,凤翊梧一直守在床头,不敢有半分懈怠,见得姹紫有醒转地迹象,他忙撑着眼皮走到床榻前,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
“啊……”忘了自己已经不能说话了,一开口姹紫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又闭上了嘴,用力撑起双臂支撑着身子做好。
“吓死本护法了。”凤翊梧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吓得我这几天都不敢睡觉了。”
“饿了吗?想不想吃东西,”该吐槽的已经吐槽完了,凤翊梧又摆正了身子道:“要是不想吃东西,我便陪你去外面晒晒太阳,这两日的阳光很好,对你的恢复说不定有所帮助。”
“晒太阳?!”姹紫艰难地挑了挑眉,很难理解晒太阳怎么会对她的伤势有所帮助。
她本为死物,生来便见不得强光,即便是青天白日,没有一丝日光,她也会感到窒息,更遑论是晒太阳。
“不去吗?可惜了。”凤翊梧低下头,颇为感叹地道:“你可知,只因你上次来魔界之时说了句不喜冰天雪地,尊上他便用他的无上法力在魔界之中为你开辟了这一方独一无二的天地……”
听得凤翊梧的话,姹紫微微有些触动。
凤翊梧又继续道:“你知道吗?这放在我魔界,也可称得上是无上荣耀了,只可惜你瞎了,不然你就能看见尊上他为你所布下的一切了……”
凤翊梧自顾自的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用了错词。
姹紫动了动唇,用术法写道:“你可以跟我说说吗?”
“说说。”凤翊梧眼一睁,道:“说这满园春色?!”
姹紫点头,头一次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虽然看美人笑是一种享受,但看毁了容貌的美人笑,实在是一种难以下咽的罪过。
凤翊梧艰难的后退了一步,回头看了眼窗外,很没风情的道:“也没什么可说的,你若是喜欢,可等眼睛好了自己去看。”
“呃……”姹紫沉默了。
“不过你要想晒太阳的话我现在倒可推你出去。”凤翊梧又冒出一句,完全没有注意到姹紫难看的脸色。
“不用了,我不喜欢晒太阳。”被凤翊梧挑起来的好心情顷刻烟消云散,姹紫苦涩一笑,掀开被子又躺进了被窝里。
凤翊梧不知所谓的挠了挠脑袋道:“我在门外,有事的话便叫我。”
说完,他似是忘了姹紫不能说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姹紫无语,掀起被褥闷头盖下,疼痛却再次袭来,直疼得她意识模糊,再次昏睡了过去。
接连几日,姹紫都是在醒与昏迷中度过,虽然醒转地时间都不是很长,但凤翊梧表示,能有个人陪他唠叨,听他不厌其烦的诉说,他已经很满意了。
“寂夜,可是寻到凝魂珠了。”
寂夜连着奔波近一月有余,可别说凝魂珠了,他就是连凝魂珠的半点影子也未曾见到。
那日,他匆忙赶往神界与洛安一战,却是没有想到洛安早有防范,竟是早早的闭了关,让他一腔怒气付之东流,盛怒之下,他不甘心白白忙活一场,便将神界许多小神的宫殿毁了个七七八八,惹得神界接连好几日都是一片怨天载道的诉苦之声。
再后来,他回了冥界,与墨离一番商议之下,便将姹紫带去了魔界,交予了凤翊梧看顾。
现在距离他离开冥界已经过了快一月有余,心底地焦虑让他越来越没有耐心再寻找下去。
他虽相信凤翊梧的能力,可却还是怕姹紫醒来后会接受不了她容颜尽毁的样子,一腔情深,或许连他自己也未发觉,他对姹紫的在意早已超过了他自己的思量。
“没有。”寂夜摇头,黝黑的眸子里似度上了一层月光,妖冶的面上泛着嗜血冷厉的寒芒。“六界四海八荒,我已翻了个遍,并未听闻曾有凝魂珠的存在。”
“那阿紫,你打算怎么办。”这段时日,墨离也是担心姹紫的紧,许久都不曾有过片刻好眠。
每当闭眼,脑中浮现的总是姹紫那张已经被毁去了容貌的脸。
那是他的阿紫,从小捧在手心的阿紫,但凡她有一丝不开心,他也会跟着不开心。
可如今姹紫容貌被毁,一身修为被废,且被幽冥地火焚烧过后还会留有跗骨的疼痛,这叫他怎么不心疼,又怎能心安。
他甚至不敢去想,若是姹紫在醒来之后得知自己容貌被毁,会是何种表情,何种神情。
是会大哭一场,还是会闹着脾气要死要活。
然而这些,都是他无法预料的。
若不是冥界尚还与神界有些瓜葛,他怕是早已去魔界看望姹紫了。
只是他不能。
眼下他还不能明确的表明立场,与神界敌对。
“放心罢,只要有本尊在,定会护她无虞。”寂夜承诺道。
“寂夜,我该相信你吗?”
今日的奈何桥上,格外安静,墨离与寂夜并肩而立,站了许久,也不见有半个入轮回的鬼影前来。
阴风拂过,忘川河上空的怨灵似是感应到了什么,连连发出类似厉鬼的哀嚎,挣扎着在云层翻涌,速度之快,可谓是见首不见尾。
寂夜点了点头,低眸看向平波无澜的忘川河,问道:“墨离,你曾说冥界怨灵可助阿紫伤势恢复,可是真的。”
“自是真的。”墨离想也不想的点头道:“只是这般做,代价太大,我不想阿紫受苦。”
“可是你不这么做,阿紫她未必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寂夜负手而立,任由衣袍舞动,却是淡然道:“墨离,我们都想为她做点什么,可我们最好的付出不就是护她一生安乐吗?”
姹紫彼岸花神的身份迟早有一天会人尽皆知,到时,神界之人也许会再次因为一己私心发动战乱,他们虽为两界至尊,但也有太多的无能为力,如今之际,他们能做的便是强壮自身,等待着神界上门讨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