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了?!”寂夜饶有兴致的看向姹紫。
姹紫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半晌才答:“自是怕的,”
玉王府之事已经远远超出她的预料,自上次白家村一行后,她对死气或怨灵出现的地方,总是会感到莫名恐慌,让她不敢靠近。
青天白日,阳光稀缺,零零总总的落了满院,却让人只觉阴森苦寒,毫无半点温暖之感。
寂夜手中结印,单手破开咒印,再次带着姹紫入了园中。
“砰……”
二人才一入内,木门便自动关上。
姹紫眸中微有些错愕道:“为何上次那些凡人轻而易举的便可进入此间,而我们,却要破开那咒印才可入内。”
闻言,寂夜眸中荡起一抹笑意,拉着姹紫的手,回道:“这门上的咒印对凡人而言,毫无半点用处,只有在遇见鬼神之时,才会散发出它的威力,是以,为什么我们每次出现都会被拦在门外,进出不得。”
“竟是这般。”姹紫低语了一声,又问道:“那我们几次出入这里,会不会让那个施下咒印的人有所发觉。”
“嗯。”寂夜低头,审视着姹紫,道:“自是能发觉的,所以我们才要快,”后面的几个字,声音越来越小,小到跟随着园中的微风吹散在了空气里。
姹紫手中熟练地燃起一团幽冥地火,虽是白日,可这里却已黑得不见天日。
浓烈的腐臭味道扑鼻而来,远远看去,便可见不日前扔在园中的几具尸体已然成了白骨。
“这些尸体不过短短两日,便已成了白骨,由此可知,园中死气有多浓。”姹紫小心翼翼地行走在荆棘丛生的园中,害怕之余,还不忘伸手拉过寂夜的袖袍。
寂夜薄唇紧抿,面上一派正色。“阿紫,你可曾发现入园之时,园外的景色如何。”
若是他没看错,园外已被死气浸染,令得玉王府渐生破败之相。
姹紫想了想,问道:“你指的是什么……”
寂夜神色凝重,“满园春色为何?!”
“春色。”姹紫木了片刻,才答,“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今日的玉王府中确有不同。”顿了顿,又道:“你可还记得我院落中的那几盆牡丹。”
寂夜点头,似勾人魂魄的魅音变得清朗了几分。“可是玉王爷送你的那几盆。”
“正是。”姹紫说着,手腕一转,指尖微动,手中燃着的幽冥地火忽然幻化出无数分身,从她的手心飞出,落于园中小道两端的假山上,徐徐燃烧。
“听得碧玉说,昨夜风雨飘摇,下了一场好大的雨,令得好几处地界的枯木逢春,宛如新生,可我发现我院中的花却干枯的如同渴死的草木一般,只一晚,便散了生气。”姹紫指手画脚地做了做比较,“我还以为是自己久不曾浇水,才会令得它白白枯死,可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你的意思是这里的死气已经外泄了?”寂夜问道。
“嗯,你不是说在我房中发现了怨灵的踪迹吗?所以我料想,定是这里的怨念相互吞噬,成了怨灵,冲破了木门上咒印,跑了出去。”姹紫一脸正色,面上肃穆丝毫不讶异于寂夜。
寂夜也觉姹紫的话颇为有理,沉思间,两人已循着小路到了院中的水潭旁。
幽冥地火幽绿的火光将这方天地照得如同冥界炼狱,两人才一靠近,便被一股寒气逼的往外退了退。
潭水阴冷湿寒,累累白骨从不断冒着水泡的水面频繁闪现,姹紫正要再往前探个究竟,却闻一股腐臭之味扑鼻而来,直熏得她脸色大变。
“……”她猛地推开寂夜,转身呕吐了起来。
寂夜见她这幅模样,抿起的唇角忽然荡漾了开去。“如何,可还受得住。”
姹紫拍了拍胸口,使劲咳了咳几声,才答道:“我虽以吸食死气为生,可这么难闻的死气却还是头一次见。幸好我现在体内死气充足,否则还真不知该如何下咽……”
寂夜被她这番话逗笑,嘴角狠狠抽动了几下,才道:“你倒是想的真宽。”
抬眸看去,仍是死气弥漫,一眼看不到头。寂夜拂了拂衣袖,封闭了自己的嗅觉,颇有几分闲情雅致的看向姹紫,问道:“可要帮你封了嗅觉。”
腐臭之味落在他的鼻尖,虽不似姹紫说得那般浓烈,却也是难闻之至。
“……”姹紫紧闭着嘴,连连点头,绝色倾城的面容之上已是一片愁苦之色。
寂夜好笑的抿了抿唇,长袖一拂,登时便封闭了姹紫的嗅觉。
臭味瞬间散去,姹紫这才直起了身子,颇觉空气清新的长吸一口气,道:“果然,还是这样比较舒服。”
刚刚那臭味熏得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可现在,嗅觉被封,她已无需再顾及此事。
再一抬眸,浑浊的潭水透着绿光,冒出缕缕白烟。
姹紫见状,一个指决捏出,对着水潭打下好几道术法。
寂夜不解的看向她,疑惑道:“阿紫这是为何。”
姹紫头也不抬。“此间死气浓重,恐怕不消几日就会从这里溢出,我现在所能做的,便是以我的自身灵力将这里封印。”
“这样做,可会对你有什么伤害。”寂夜有些担心的看向她。
姹紫神色不变,回道:“如若这里死气溢出,我便会受到反噬。”
她如今修为尚浅,并不足以操控这庞大的怨灵之力,若真要一试,也只有这种损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子。
“不可。”寂夜闻言脸色一变,长袖一挥,一道冷冽寒光泛着阴森之气从姹紫面前挥下,将她的术法生生截断。
姹紫被逼的后退一步,收回手,不解的看向寂夜。怒道:“寂夜,你做什么。”
寂夜低了低眸,压低了魅惑人心的嗓音。“我不许你用这种方法伤害自己。”
他虽需靠她彼岸花神的身份才可救出魔帝,可他绝不许姹紫在他的眼前用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法子。
“可是……”姹紫张嘴刚要争辩,却被寂夜打断道:“没有可是,阿紫,来此之前,你该想过后果,你并不是不死不灭的神,况且,你若出事,我又该怎么同冥王交代。”
这还是他第一次,察觉到了真真正正的害怕。
那种仿若被置身事外,身为旁观者却不可多说一句的感觉直让他心神难安,心间不断翻涌,却又找不到出处。
姹紫抿唇不语,闲置的双手几次紧握却又无奈松开。“寂夜,你知道的,我并不是神。”
神这个字,只听其封号,便已让她觉得心口发闷,难受异常。
不可抑制的,姹紫的脑海之中又出现了那道白衣身影,空荡荡的心口莫名一疼,她只好放弃道:“好罢,我不这么做就是了。”
说完,她还不忘偷偷看了眼寂夜。
寂夜被她这副模样逗得哭笑不得,明明犯错的是她,他却感觉,好似犯错的一直是他自己。
“罢了,我们走罢。”既已不想她为此间事受伤,那么眼下他能做的,便是带姹紫离开这里,只等他查清魔帝弼穹的封印之地,再带她来这里解开封印。
“就这么走了。”姹紫晶亮的眼眸转了转,视线落在了水潭之上。
“不走还准备留到天黑吗?”寂夜的声音随即冷了几分,不想让姹紫察觉到他神色中的异常。
“可是寂夜……”姹紫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若是我们不管,不日这南屿城的百姓皆会因这死气而遭变故。况且……”
“况且什么……”寂夜停了动作,默不作声的看向姹紫。
“况且枉死之人死后魂归冥界,定会惹得天地动荡,为冥王哥哥招来横祸。”姹紫细若蚊虫,一声比一声小,若不是寂夜离得近,他恐怕都要觉得自己生出错觉了。
“所以你是想为冥王解忧?!”寂夜忽而神色不明地问道。
“嗯。”姹紫重重点了点头,抬头望天道:“出来许久,已好长时间没见过冥王哥哥了,我心里着实为他担心的紧。”
自打来了人间,她总是会想起她还只是一株小小彼岸花时,与墨离相处的快乐时光。
她曾以为,那样美好的日子会是永生永世,直到那个白衣男子的出现,寂夜的坦白,她才不得不认清现实,选择离开冥界。
但不论她离开多久,冥界却始终是她安身立命的家,只因那里还有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冥王哥哥,这世上唯一对她最好的人。
“你真的只是将他当作哥哥,”思索间,寂夜还是问出了口。
虽已得到过姹紫的好几次答复,可不知怎的,他总觉得不安心。
姹紫点头,没有回话,良久才道:“寂夜,等此间事了,便带我回一趟冥界好不好。”
她想她的冥王哥哥了,还有、那方她栖息了数万年的彼岸花海。
不知不觉间,泪水已漫上了眼帘,姹紫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早已忘了自己身处何处,猛地便钻入了寂夜怀中,哭得声嘶力竭。
寂夜有些不忍的动了动唇,想要开口安慰,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姹紫与墨离之间,从来都不是他一句言语就能劝说得了的。况且,在他们眼中,他才是个外人。
手轻轻拍打在姹紫的后背上,寂夜的脸色随即柔和了下去,只听他轻声细语如哄小孩一般安慰道:“阿紫别哭,有我在,你不会有事,你的冥王哥哥也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