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草来历,别人不知,寂夜却是一清二楚。遂当下便接过墨离手中的仙草,仔细观摩。
“如何?”察觉到寂夜的异样,墨离不由出口问道。
寂夜微微怔忡,问道:“冥王可知此草来历。”
墨离摇头,“尚不知。”
寂夜掩下眼睑,自说自话道:“传闻盘古大神在开天辟地之时,曾被一毒蛇咬伤小指中毒,因毒性太过猛烈而放血祛毒……”
“也就是说这株草实则是吸食了盘古大神的精血所以才会有治愈的能力。”听到这里,墨离顺口问道。
寂夜摇头,接着道:“错,”他从仙草上黑气缭绕的那一端轻轻折下一片枝叶,指尖一点,便见那叶子顿时化作绿光,没入了姹紫的本体之中。“它并没有治愈的能力……”
“那是……”墨离皱眉,莫非真的是他听闻有误。
“而是凡是吞食此草者皆能拥有无上修为。”寂夜指了指另一端散发着绿色荧光的枝叶,“看到了吗?绿色这端,代表的是纯净神力,凡是食此一半者,不论凡人与否,皆能羽化成仙。”他说着又指了指只剩下两片叶子的墨色枝叶,“而墨色这端,代表的虽是妖魔,实则乃是盘古大神精血中毒后的毒血所化,是以,妖魔服食,不仅修为会增加,也从此会比旁的妖魔多了一条命。”
“你为何会知道的如此清楚?”墨离听后疑惑道。
“其中缘由,还不能说与冥王知晓,还请冥王莫要追问。”寂夜勾唇一笑,手掌翻动,接连结印将墨色那端余下的两片枝叶送入姹紫的本体之内。
一时,彼岸花海中除却星光,一片暗淡。
姹紫的本体在吸食过仙草之后,周身的紫光也在逐渐消散,只余枝干飘动,花蕊摇摇欲坠。
寂夜起身将余下的半株仙草丢给墨离,一撩长袍,告辞道:“出来也有些时日,该回去了。”
墨离接过仙草。“这便要走?”
“嗯,”寂夜点头。“待明日阿紫醒时我再来接她。”说罢,他只一拂衣袖,便见刚刚还鼓动的宽袍广袖眨眼就已不见了踪影。
阡陌有些不放心的上前一步,劝说道:“王,妖魔二界素来与神界势不两立,我们如此与他光明正大的来往,是否会惹恼神界。”
墨离若有所思的点头。“不必担忧,本王自有对策。”说着他淡淡扫了眼两人身上的伤势,将仙草收入袖中,悠悠道:“念在你二人寻回仙草有功,狱城之刑罚便免去了罢。”
说罢,他便在彼岸花海中布下禁制,长袖一拂,将阡陌与落青同时带离,随手解了落青的禁声术,皱眉道:“陌城城主怎生伤的这般重。”
阡陌捂着胸口咳了咳,一脸痛苦的道:“多谢王上关心,臣无碍。”
落青刚一解禁便忍不住多嘴道:“这事说来怪我,若不是阡陌城主为救我,也不会这般……”
般字还未说完,就被阡陌一记凌厉的眼刀丢来。落青咽了咽口水,喉咙上下滚动,不愿的选择了闭嘴。
“嗯。”墨离直接无视落青,当下便一甩袖袍,大步离去。
落青有些后怕的拽了拽阡陌的衣襟,悄悄道:“哎!阡陌,你刚刚怎么不让我说啊,我若说了,说不定王听后还会给你重赏呢。”
阡陌不动声色的将落青的手推开,冷了的眸子中顿时有笑意闪现,他沉了沉脸,整了整因满身伤痕而略显狼狈的仪容道:“走罢。”
话音未落,他径自朝陌城的方向走去。
“哎!阡陌,你等等我。”落青见状,忙提起破碎的衣摆,快步追了上去。
接下来的几日,神界神使频频到访,打着天帝有请冥王入九重天共伤要事的幌子日日来此,说辞各有千秋,内容也是丰富多彩,令得在旁护卫墨离的怡安也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只可惜,神界邀请理由虽好,可到最后还是被墨离以忙碌为借口出言拒绝。
如此这般多次,邀请之事终于停歇,神界虽再未派人前来邀请墨离,可冥界众鬼臣却犹如被打草惊蛇的惊弓之鸟,始终觉得有一种若有似无的危机感充斥在了他们身边的每一个角落,直让他们坐立难安。
这一日,昏睡了多时的姹紫终于从昏睡中悠悠转醒,入眼,便是彼岸殿中不算熟悉的摆设,以及趴在她床榻前小栖,面容略显憔悴的墨离。
“冥王哥哥。”姹紫刚要起身将墨离唤醒,可手才刚刚伸出,她便觉疼痛铺天盖地的袭来,疏散的骨头犹如被人用刀硬生生的敲打过般,就连说话也让她颇觉艰难。
嘴唇一张一合间,她只觉下颚仿若被人生生掰断,让她有口难言。
一声唤出,没有动静,姹紫试着往旁挪了挪,霎时,五脏六腑将要碎裂的疼痛再次将她的意识席卷,令得她只轻轻吐出了冥王哥哥几个字,便再无力气。“冥王哥哥。”
墨离眼睫微颤,察觉到耳畔一道熟悉且略显虚弱的声音传来,登时便睁开了眼,忙不跌的从地上站起,一袭墨色外袍上不知何时已生了层层褶皱,直让他看起来狼狈至极。“阿紫。”
模糊一片的眸中还未认清周遭事务,墨离登时便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疲惫的揉了揉额心,闭眼喃喃道:“又做梦了。”
一连七日,他都做着同样一个梦,一个姹紫醒来的梦。
那日,他与寂夜都以为,姹紫在服食过仙草过后,第二日便会醒来。却不曾想,待第二日他与寂夜相约去到彼岸花海时,却只见姹紫化为人身气息虚弱的躺倒在铺满白骨的地面上,面色一片惨白。
随后,他便不由分说的将姹紫带回了彼岸殿好生安置,由他亲自照看。
这几日,他不眠不休的守在她的床榻前,也只是为等她醒来。
可一连几天,他心底的那丝侥幸也随着姹紫的沉睡而越来越暗淡。甚至,更多的时候他会想到了死……
明明他是冥王,主管六界生死,可独独对姹紫的生死他却是无从管起。那种好似被人生生切断手脚不能作为的束缚感直让他连日来噩梦连连。
期间,寂夜也曾来过几次,却又在探望过后匆忙离去,只余他一人不分昼夜的守在此地,寸步不离。
“冥王哥哥。”姹紫费力地抬了抬眼皮,这才注意到墨离下颚上不知何时已生出了密密麻麻的胡茬。
心莫名一疼,睁开的眸子微微眯了眯。
这一次,墨离听了个十全十,刚刚还眼皮紧贴的眸中登时一亮,倏地睁开了眼,看向了床榻之上面容苍白的姹紫,激动唤道:“阿紫……”
好似有许久不曾这般唤过这个名字,遂才一唤出口,墨离便觉自己的声音里都带着颤抖。
姹紫闻言苍凉一笑,周身入骨的疼痛如生长在她骨缝中的一颗颗刺,让她疼得欲罢不能。
见到姹紫这幅模样,墨离也好受不到哪里去,蓄满胡茬的脸上愧意上涌,顿时,只觉自己的心仿若被针扎一样,撕心裂肺的疼。
明明受伤的不是他,可落在姹紫眼中,却好像受伤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而是墨离。
墨离沉默良久,面上痛色一一展露,许久才动了动唇,轻轻蹲下身,捞起姹紫纤细瘦弱地小手放在手心,心疼道:“阿紫,可好些了。”
姹紫忍住疼痛,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冥王哥哥莫要担忧,阿紫无碍。”
不待她说完,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意识迷糊间,她好似又看到了那个一袭白衣清冷出尘的男子。
嘴角扬起的苦笑比之之前不知苦了多少倍。激动之下,刚还有些意识的姹紫再次昏迷了过去。
“阿紫。”
耳旁,陆续传来墨离哽咽以及寂夜惊慌的失措声,迷迷糊糊间,让姹紫只觉如坠梦中。
一觉醒来,天光大好,星辰漫天。姹紫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回了彼岸花海。
身旁再没了墨离熟悉的身影,还有昏迷前寂夜那略显惊慌的失措声。
她吸了一口气,周身弥漫的死气顿时一涌而上,齐齐朝她面门扑来,直让她顿觉浑身舒畅,遂当下胳膊一伸,准备伸一个大大的懒腰。
“咦……”可手才堪堪伸出,姹紫便看到了自己本体上的两片花瓣晃动,竟是变回了本体。
“呀!”她惊讶出声,晃了晃自己纤细的枝干,有点不适应的扭了扭身子,气呼呼道:“是谁对本花主失了定神咒。”
话音刚落,便闻她的身后一道邪魅低沉的轻笑声传来。“小阿紫,我们这样做可是为了你好,你这番怪罪实在是无中生有了。”
“寂夜。”姹紫摇晃着本体慢慢地转过身,恰巧见到寂夜一袭青色长衫漫步于彼岸花海中的身影。
“嗯。”寂夜一晃手中长玉笛,调侃道:“不错,虽是睡得久了点,不过这记性倒是分毫不差。”
“寂夜,寂夜,”姹紫一连唤了两声:“你能先解了我身上的定神咒吗?”
寂夜唇角微勾,浅笑安然,周身好似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光韵,如同披了祥光缓步而来的画中仙人,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仙风道骨。“嗯,让我先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