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阿舞,想来洛安神尊定是认错人了,她乃我冥界的彼岸花灵姹紫,更是本王亲封的彼岸花主,与你口中的阿舞无关。洛安神尊千万莫要错认了才好。”墨离暗自定了定神,清冷的眸光淡淡扫过洛安略显惊慌失措的脸,不禁冷冷一笑,转而抱着姹紫头也不回地走远。
“彼岸花主。”洛安口中喃喃,清冷的眸光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墨离抱着姹紫远去地背影。
真的是他认错了吗?
可是为何会如此熟悉,直让他冰冻了数万年的心也跟着起了涟漪。
洛安隐在袖中的手不由握了握,终是心有挂碍的跟上墨离的步子,默默随行。
夜色之中,他一袭白衣清冷出尘,周身不时溢出的寒气仿若万年寒冰,所过之处,就连堆砌起来的白雪也在他的寒气之下凝聚成了厚重的冰块。
仅是片刻功夫,墨离便抱着姹紫来到了先前怨灵所汇聚之地。
只见漫天魔息所笼罩的死气之下,他一袭黑袍被白雪点缀,仿若被人素手描绘成画,让他已然成了画中之人。
“阿紫。”墨离单手环抱姹紫,施术布下结界,将呼啸而过的风雪之声逐一都阻挡在了结界外头。紧接着他又幻化出一张床榻,将怀中身受重伤的姹紫小心翼翼的放置,轻轻唤了一声道:“阿紫。”
昏睡中的姹紫眼睫颤动,却是没有睁眼。
“阿紫……”墨离又唤了一声,已隐隐能从中听出他的颤音。
手不可抑制地抚上姹紫额间的那抹彼岸花印,颤动之间,屡屡黑气自他的掌心溢出,没入姹紫的额间。
须臾之间,忽见姹紫额心紫光大作,彼岸花印如活了一般自行运转,被魔息包裹还未炼化的死气仅在顷刻便铺天盖地的涌来附在了透明的结界之上,这一异动颇大,令得正摒神静气炼化死气的寂夜也被惊醒。
邪魅如丝的眼尾挑了挑,寂夜睁眸,似有所查的看向异动之处,却见姹紫正一身是血的平躺于一张床榻之上,微弱的呼吸声似有似无的从不远处传来落入他的耳间。
本还镇定自若的他神色随即一冷,袖袍一挥,登时便破开墨离的结界立在了姹紫的床榻前。急急问道:“阿紫这是怎么了?”
墨离薄唇紧抿,闻声只淡淡抬眸扫了寂夜一眼,便再无动作。
然之前被结界阻挡在外的死气却是趁着寂夜破开结界的这个空档,如狂风席卷般没入了姹紫额心的彼岸花印之中。
周围空气仿若定格,只是转眼,姹紫周身忽而紫光大作,伤势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愈合,转瞬便见上一秒还在淌血的伤口,下一秒便已恢复如初,竟是一道疤痕也不曾留下。
“阿紫……”见到这好转的一幕,墨离与寂夜面上同时一喜,齐齐唤出了口。
长长的眼睫颤动,听见声响,姹紫迷糊的意识似有好转,周身疼痛袭来,让她稍有些意识的神智又是一阵模糊,疼痛之下,她费力抬了抬眼皮,苍白的唇瓣轻轻开合,声若蚊虫的痛呼道:“疼……”
“什么……”轻如羽毛的一个字,却是未曾落到墨离与寂夜的耳间,于是他们二人又同时出声问道。
“疼……”又是一声若有似无的痛呼,这次两人却是听了个清楚明白,不由面色大变,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目前姹紫的伤势虽在死气的滋养下恢复如初,可内伤却是分毫未曾得到缓解。
想来她此刻所承受的疼痛,恐怕已不是他们的猜想所能替代。
“若想救她,我倒有个法子。”墨离与寂夜正着急间,突闻被墨离术法禁锢的白沫淡淡开了口。
“什么法子。”闻言,墨离与寂夜同时回头,齐声问道。
“先放了我,我才能救她。”白沫底气十足,讨价还价道。
“本王如何信你。”墨离凝眉,眸中暗光闪烁不定。
“有你们两尊大神在此,难道还怕我逃走不成?”白沫不禁冷嘲热讽道:“如此看来,她也不见得在你们心中有多重要。”
“哼!既如此,本王倒要看看,你有何法子救她……”墨离冷哼一声,也不再作辩解,登时长袖一拂,解开了白沫身上所布的禁制。
禁制解开,手脚得到解脱,白沫忙甩了甩因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动作而酸疼的胳膊,顺便踢了踢已经发麻的腿脚。
“她这是被神界之人所伤。”白沫从虚空之中飞身而下,行至姹紫的面前,看向墨离问道。
墨离点头。“嗯。”接着又问:“你如何得知。”
白沫不答,认真查探一番后才伸手搭上姹紫的脉搏处,反手就是一道术法直指姹紫的脉门而去。“我若救了她,你当如何?”
“你想如何?”墨离的眉头不悦蹙起,眸光却是定格在了姹紫的手腕之处。
“帮我救一人。”
“什么。”墨离微微错愕,着实没有想到白沫的要求会如此简单。
在旁只能做堂上观的寂夜见此眼底也起了浓浓的兴趣,他看向白沫,打断两人对话道:“只要你能救阿紫,莫说一个条件,就算是百个条件我也能答应你。”
“好,那便说定了。”白沫忽然沉声,面色严肃道:“还望魔尊与冥王莫要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她忽而一笑,似解脱的扯了扯嘴角,喃喃自语道:“一命换一命,当是两清了。”
用她的命去换姹紫的命,当是值了。
白沫苦涩一笑,绝望的闭了闭眼,半晌才似下定决心的睁开双眼,开始双手结印,以自身做引,虚空捏决,为姹紫疗伤。
雪,不知何时起已经止停。
白雪皑皑之中,突见天际忽然黑雾翻腾,引起惊雷阵阵,轰鸣一片,无数道闪电划破夜色乍响,照亮了一地的雪白。
隐在夜色之中的洛安也在这道道闪电之下显露出了身形。
墨离不悦的眸光登时冷冷从洛安身上扫过,却是没有开口戳破他的存在,眼下于他而言,姹紫的命比什么都要重要。
少顷,便闻已经沉寂了的白家村又是一阵厉鬼哀嚎之声再次响起,若隐若现中,还能看到无数怨念成形化作屡屡黑影朝着这方齐齐涌来。
电闪雷鸣下,只见白沫的身影逐渐由实变虚,又由虚变实,竟是渐渐变得透明起来。
眼看着就要进入施术者自毁魂魄的最后一步,恰在此时,只闻一道清润的男子声线从一片鬼哭狼嚎之中隐隐传来。“阿雪,不可……”
语之急切,闻之心动。
听到熟悉地声音,白沫状似透明的双手忽而一顿,登时便住手看向了前方朝她踉跄奔来的身影。喃喃唤道:“阿南。”
两道互述情意的声音此起彼伏的交叠。
“阿雪……”跌跌撞撞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响起,不消片刻,便见一个病弱青年顶着一张苍白的脸踉踉跄跄的跑来。
中间,他几次摔倒在地,最后又挣扎爬起,面上露出的后怕之色,与墨离、寂夜相比,恐怕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阿雪,不可……”终于,男子摇摇欲坠的走到了白沫的身前,拉过她已经变得透明的双手,心疼道:“为了我一个将死之人做这么多,不值得。”
“可是,”白沫嘴唇轻颤道:“我若不这么做,你便会死啊,阿南……”
“可是你呢!阿雪,别执着了,放下好不好,若是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被唤作阿南的男子低低劝道,面上却是后怕阵阵。
若是他再晚来一会,恐怕这后果……非他所能承受。
想到此,他本就摇晃的身形开始剧烈颤抖起来,时不时伴着几声咳嗽,已是到了强弩之末。
“阿南……”
面前仿若上演了一场生离死别的戏码,不觉间,墨离好似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不由掩下眼睑道:“先救她,本王保你们二人不死。”
“真的。”白沫面上一喜,似已看到了希望。她知晓,只要墨离开了金口,他二人定能保住一命
“本王说到做到,快些吧,”墨离略一停顿,心疼道:“阿紫她、怕疼。”
“好。”得到了墨离的承诺,白沫当下便推开阿南,一抹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再次施术。
墨离也不闲着,因为答应了白沫保他二人不死,他当下便祭出了点名录,看向阿南问道:“她的真名为何?”
阿南神色微怔,随即答道:“落雪,她唤落雪。”
墨离闻言,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一点,便见点名录自行翻动,最后停留在了刻有落雪二字的那一页上。
彼时点名录上的落雪二字,字迹破败,周身金光暗淡,已是濒临死亡之身。
墨离见此不由面露凝重之色,微惊之下,忙咬破指头将一滴鲜血滴入了点名录中,顿时,点名录上金光大作,墨离以血为墨,写下落雪二字。
便见之前点名录上那字迹破败的落雪二字被墨离新写的落雪二字所替代,瞬时点名录大放异彩,金光流转,竟是快要消失了的落雪二字又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点名录上。
那端,白沫透明的身形已经化作一道白光没入了姹紫的额心,霎时风起云涌,似天地变色,漫天死气从姹紫身上溢出,疯狂逃窜而去。
姹紫的眼睫动了动,额心彼岸花印幽幽散发着的紫光尽数隐去。
见此墨离长吁一口气,眼疾手快的将白沫残留的魂魄收入点名录中。而他事先所站之地,已赫然出现了一具墨离以点名录为炉引自身灵血所化与白沫面容所不符的躯体。
“阿雪……”然而一看到那具躯体,阿南便立刻变得激动起来,忙两步上前,伸手扶住那具还未附上魂魄的冰冷躯体,一连叠声道:“阿雪,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又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