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习惯了就好。”三生笑了笑,轻声安慰道。
“嗯。”姹紫点头,看着似有些不一样的三生,踌躇道:“三生近日来,漂亮了许多。”
一袭水绿长裙,衬得她皮肤白皙,似粉雕玉琢般,伶俐动人。
“是吗?”三生僵了僵,神色有些不自然。
“嗯。”姹紫点头,笑得一脸天真。“说来三生还是这样好看。”她不由想起,不日前那个还爱顶着一头乱发,古灵精怪的三生。
那时候的三生,虽只算得上清秀佳人,论不上美貌二字,可那一颦一笑间,自有一股灵动。
可现在呢!
她看着她,一时也分不清心底那忽然涌上来的莫名其妙是什么,她只觉得,这种感觉很不好。
“三生,方才怡安同我说,冥王哥哥准备明日动身去人间,带我一起,要不你也同我们一起去吧。”姹紫就着石头往后一躺,直直倒在了宽大的石头上,面朝夜空。
“可是。”三生顿了顿,不甚明亮的眸中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王他会同意吗?”
“放心吧,他会同意的,大不了我帮你求他便是。”姹紫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说的云淡风轻。
“哦,好。”三生轻轻应声,眸光却是下意识地转向了彼岸花海。
那里,星辰漫天,仿若人间万家灯火。
忽而,奈何桥上,有鬼魂啼哭声传来,声音如泣如诉,悲鸣不已。
霎时,奈何桥上一片慌乱,鬼魂们四散逃开,立于桥头两端,不敢再靠近一步。
“咦,”姹紫凝眸望去,从石头上一跃而起,一双泛着紫光的眸子于夜色中煜煜生辉。那凌乱散在空气里颇为粗重的呼吸声,似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味道。
那是一个身着白衣的貌美女子,身姿窈窕,如弱柳扶风般倚在桥拦上,悲悲戚戚。
“这个女子身上的怨念好生强大。”姹紫吸了吸鼻子,使劲闻了闻那股流淌在空气中的腐臭味。“走,我们去看看。”说罢,她只长袖一拂,就已闪身到了奈何桥上。
浓郁的死气在白衣女子身上弥漫开来,股股怨念似生风般,张牙舞爪的在她头上盘旋。
姹紫的出现很快打断了女子的哭泣声,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怔怔看着姹紫,似被控制了心神般,只是呆呆的望着。
姹紫则定定地打量着她,问道:“你,为何要哭。”
女子闻言,先是摇头,而后泪如雨注,只听她断断续续道:“凡尘俗事未了,小女子不愿入这轮回。”
不待姹紫开口,只听“噗通”一声,女子跪倒在地,匍匐磕头道:“小女是枉死的,还请仙子救救我,替我主个公道。”
“枉死。”三生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她看了眼那白衣女子,对着正朝这端走过来的鬼差问道:“枉死的鬼魂不是应当先去枉死城吗?怎的会出现在这里。”
被询问的鬼差也有些犯糊涂了,他先是看了看白衣女子,又看了看姹紫,回道:“小的也不知。”
“你是如何死的。”三生皱了皱眉,看着那白衣女子问道:“还有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小女名唤白沫,家住长安城外三十里地的白家村。”白衣女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娓娓道来。“三日前,本是小女子的大婚之日,可不知为何,大婚当日,小女还未拜堂,就已魂归地狱。”
“既然是三日前就死的,那你怎生现在才来哭闹。”三生围着白沫细细打量,对着一旁的鬼差吩咐道:“快去通知王上来。”
“是。”鬼差领命,也不好多作停留,忙不迭地便朝着冥王寝殿的方向奔去。
“小女也不知是何缘故,醒来时就已出现在了那方彼岸花海。”白沫暗暗抹了把眼泪,说道。
“你是说你在彼岸花海醒的。”姹紫抬眸看了眼那处星光璀璨的彼岸花海,不禁蹙眉道:“不可能啊,几个时辰前,还是我的册封之礼,从彼岸花海离开之时,也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而且……”她有些不确信的看向白沫。“这几日来彼岸花海一直护卫森严,若是有鬼魂闯了进去,不会有人不知。”
三生也是连连点头,说道:“而且我从冥王殿回来的时候,也并未察觉到这里有什么不对劲。”
“等下。”姹紫忽然道:“你是何时出现在这奈何桥上的。”
白沫回答:“就在半柱香前,小女子不小心就听到了他们的讨论说这是去往轮回的路,所以,小女子才在这奈何桥上大声哭闹的。”
“半柱香前。”姹紫与三生同时开口,皆面露震惊的看着对方。
就在半柱香前,她们两个皆在那忘川河畔,按理说,以她们两个的法力,是不可能察觉不到一小小鬼魂的动静的,可事实偏偏就与现实偏离,她们两个什么也都没有察觉到,而且还任由这么一个鬼魂从他们的身后飘过。
想到这里,她们二人的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三生出手快如闪电,手指一点,探向白沫的额心,一条泛着白光的丝线如龙神盘踞般自白沫额间钻入她的脑海之中。
三生闭眼,细细感知。
半晌,三生收回手,摇了摇头。
“如何。”姹紫有些着急地问道。
三生疲惫的扫了眼白沫,才回答姹紫道:“我已经探寻了她所有的记忆,可并未找到她是如何出现在这彼岸花海的,而且就连她死时的记忆,也停在了她坐上花轿那一刻。”
得到的结论令姹紫大失所望,她不信邪的也探出了手,便见白沫身上的死气渐渐聚拢,像是感应到了召唤般,顺着姹紫的指尖,窜入她的体内。
不过片刻,白沫身上的死气散尽,已没有了初闻时的那股腐烂味。她有些欣喜的抬袖嗅了嗅。“没有了,那股味道没有了。”
然而,姹紫却是后退一步,有些遥遥欲坠。
“阿紫。”三生眼疾手快的扶住姹紫,问道:“你没事吧。”
姹紫摇了摇头,推开三生倚着桥拦颇为艰难的站着。“她身上的死气很浓,似是被人下了什么咒,我竟碰不得。”
姹紫捂着越来越烦闷的胸口,像是喘不过气来般,呼吸声加重。
“那该怎么办。”三生慌了,伸出的手僵硬的停在半空,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虽不惧怕忘川河水的腐蚀,可死气、怨念什么的,她却是一点也不懂。她不由得又看向另一端战战兢兢的鬼差,喝道:“你再去看看,为何王上还不来。若是王上有事在忙,你就说花主出事了。”
她知道,以墨离的性子,只要得知阿紫有事,即便他手中有再重要的事,他也会先一步赶来。
“呵……”她自嘲的笑了笑,原本慌了的心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那鬼差显然也被吓到了,遂三生的话才刚说出口,便急急的跑了开去。
眼见着姹紫的脸色越来越白,三生的心也越来越沉。
“这是……”白沫看着手足无措的两人,也是一脸的迷茫之色。
三生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厉声喝道:“你到底是谁?”
白沫闻言吓了一跳,忙又跪着磕了几个响头,带着哭腔道:“仙子,小女真的是无辜枉死的呀!”
说来说去,也就这么一句,三生不悦挑眉,手再次探向了白沫的额间。屡屡白光顺着她的手再次钻入白沫脑海之中。
“啊……”这突然而来的动作,让白沫不察,顿时痛呼出声,脑中似有数万根丝线搅动,直搅得她疼痛难忍,一张小脸变得惨白。
“三生,你别急。”姹紫不忍唤道:“她不过一介鬼魂,想来定受不住你的搜魂术,我们不如等冥王哥哥来了再说。”
姹紫此时,面容已是白得毫无血色,之前那股被她吸入体内的死气,也像是不听使唤般,在她的体内四处游窜。
三生收回手,也是颇为疲惫,她摇了摇头,一撩垂落在身前的长发,大口喘着粗气,指着白沫道:“你也算是有本事了,连我们两个合力都奈你不何。”
白沫身子一僵,生怕惹恼了这两尊大神,只好匍匐跪地,再不发一言。
姹紫有些看不下去了,忙摆了摆手。“你先起来吧,你这又是跪又是磕头的,我们也消受不起。”
“是。”白沫感激的撑着地面起身,一张小脸白的也不比姹紫好多少。
“等一下。”白沫正欲起身,却又被姹紫喝停。
姹紫艰难地挪了过来,两眼直直的盯着白沫头顶那处,喃喃道:“怨念……”
“什么怨念。”听了个大概的三生忙不解的问道。
“你是怨灵。”姹紫没有回答三生的话,反倒是认真仔细打量起了白沫,眸中紫光跳动,将她头顶的那股怨念紧紧锁住。继而,她又摇了摇头。“不对,怨灵不是这样的。可是……”
她似是陷入了一个无限的死循环中,被人无端牵着鼻子走,找不出任何端倪。
眼见着白沫头顶上的怨念愈发不安跳动,就要逃脱出她的禁锢,她倏的目光一凝,脑中灵光闪过,这才想起,所谓不对劲出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