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爷赶忙辞别柳爽,和马夫返回长乐坊。
一进门,上了二楼会议室,就看到郭撼山的原配泪眼洇洇,陈三爷出于礼貌,问了一句:“怎么了,姨娘?”
两年前,他为了搞清楚白如霜和蓝月的关系,曾和马夫夜闯保定府,进了郭撼山的深宅大院,进门就叫“姨妈”,把大姨妈、二姨妈,乃至13个姨妈叫得芳心乱颤。
现在时局不同了,郭撼山的原配不敢再颐指气使了,忙鞠躬道:“陈三爷,救命啊。”
陈三爷赶忙走过去,扶住郭撼山的大太太:“怎么了,姨娘?”
“保定那边变天了,自从郭司令死后,我们家就被地痞流氓围攻,9月下旬,保定被日本人占领,治安队、维持会成立,都是当年和郭司令有仇的人,日本鬼子进城后,在城关大屠杀,杀了2000多人,我们上下打点,才幸免遇难,现如今,维持会的人又找茬,绑了我的儿孙,要杀死他们!三爷,看在昔日你和郭司令的情面上,还有我外甥女如霜的面子上,救命啊!”
陈三爷忙道:“姨娘不要着急,我想办法!”
“三爷,您一定有办法!都是维持会,都是日本人把控,您是津门维持会成员,一定能说上话!”
郭夫人都口不择言了,这话说得,好像是陈三爷是汉奸,汉奸和汉奸之间能通气似的。
陈三爷知道她急火攻心,也不怪她,依旧安慰:“您放心,我一定想办法!”
郭夫人要给陈三爷磕头,陈三爷赶忙把她拉起来:“可使不得,夫人,无论怎么说,我和郭司令是旧交,另外,蓝月和如霜很可能是亲姐妹,我是您的晚辈,您始终是我的姨娘,咱不多礼,我一定全力以赴!”
郭夫人掩面而泣:“谢谢三爷,谢谢三爷。”
有能力的人就是不一样,当了“汉奸”都有用。
陈三爷急捋思绪,平津保卫战时,郭撼山由于畏战不出,被宋哲元一枪给毙了,留下十三个太太,只有大太太没跑,其他十二个姨娘全跑了。
本来就没啥感情,都是当年白小浪找的窑姐送给郭撼山的。
图的是好吃好喝。
现在郭撼山倒了,窑姐自然猢狲散。
守家的还是原配啊。
9月份,保定会战,国军没守住,保定沦陷。
华北大片地区,都被日寇占领了。
陈三爷突然问:“姨娘,保定维持会和治安队的人,都有谁啊?”
郭夫人擦了擦眼泪:“说来,有几个人,三爷应该认识。”
“嗯?您说。”
“肥姐、柱哥、梆子哥。当年您和白小浪对赌时,他们都在场。”
陈三爷一下子明白了:哦,怪不得呢,这都是白小浪的人,那群乌合之众,怪不得找郭撼山家人的麻烦呢!
当年郭撼山为了洗脱与白小浪狼狈为奸嫌疑,在白小浪赌输后,两枪击毙了白小浪。
胸口打了两个大洞。
肥姐扑过去,嚎啕大哭。
真爱啊。
这个仇,在这儿记着呢。
我草,都是因果啊,说来说去,这个事还是和自己有关,当年自己把白小浪击败的嘛,自己起的头,自己穿起的这条因缘线。
现在乌合之众反攻了。
谁也跑不了。
一报还一报。
郭撼山当年统领保定新军,炙手可热,不可一世,现在死了,家人蒙难。
这叫祖宗作孽,后辈遭殃。
你活着时,没人敢惹你,你一死,就不是你做主了。
各路货色,都跳出来了。
陈三爷又问:“他们的头儿是谁呢?我记得是一个叫张汉锋的人。”
“现在不是了,头儿改了,现在这个头儿更是您的旧交。”
“谁呀?”陈三爷现在一听“旧交”俩字就害怕,旧交,基本都是仇人。
“别人都叫他七爷,背地里叫他七和尚。”
陈三爷身子一颤:哎吆卧槽,这货怎么跑保定去了?
忙问:“他不是在北平吗?”
郭夫人说:“我也不知道。北平维持会派下来的,北平、保定共治,他们都听命于一个叫潘召的人,潘召现在是北平维持会副会长,石家庄好像也归他管,10月份,石家庄不也被日本鬼子占领了吗。”
陈三爷心下大颤:哎呀——可算撞枪口上了!
三个月的时间,丢失了太多的土地。
到处都是鬼子。
可坏了,可坏了。
这个事,难办了。
陈三爷疑惑地问:“姨娘,你没弄错吧?潘召当副会长、七和尚去了保定,这种事,我应该知道啊,怎么维持会和商会的碰头会上,没人提及呢?津门这边一点风声都没听见,一般这种委任汉奸的情况,日本人会在报纸上大肆报道。”
郭夫人一愣:“昨天才任命的,上午宣告,下午我的家人就被抓了。”
陈三爷明白了:“怪不得。”
完了,完了,转来转去,犯到潘召和七和尚手里了,这俩货,还不把陈三爷捏出尿来?
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开端,就像当年在曹县,潘召和七和尚把陈三爷拿捏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