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凌霨在秃鹰的引领下走进来,手里拎着一个点心匣子,一进门就满脸堆笑:“蕉爷,好久不见!”
蕉爷呵呵一笑:“高兄登门,小弟蓬荜生辉。”
“蕉爷啊,客气啦,早就听说你贵体欠安,我早就应该来看望你。”
“不敢当,不敢当,高兄年长我十几岁,弟何德何能敢劳高兄大驾?”
两人一通寒暄,蕉爷礼让高凌霨落座。
“师爷,上茶。”蕉爷吩咐。
孔麒麟转身进入茶房,拎出沏好的香茶,倒了两杯。
“请——”蕉爷礼让高凌霨。
高凌霨品了一口:“嗯!香!蕉爷的品味一直引领着津门消费的发展。”
蕉爷哈哈大笑:“高兄啊,您来我这里,不是仅仅来恭维我的吧?老朋友了,有什么话,直说。”
高凌霨呵呵一笑,点点头:“是这样的,眼下北平、天津的局势我想不用我说,蕉爷也明白了。”
蕉爷点点头。
高凌霨叹道:“唉,这个29军不争气啊,两天,才两天,北平、天津就陷落了。你说咋办,你说咋办?”
蕉爷一笑:“战况如此,我等平民只能接受。”
“哎?蕉爷可不是平民,蕉爷是咱津门的象征,是津门百姓的主心骨。”
“哈哈哈哈。”蕉爷豁然大笑,“老高啊,你一直给我戴高帽,我这脑袋承受不住啊。”
高凌霨嘻嘻一笑:“有个好事,想请蕉爷定夺。”
“请讲。”
“这不……日本人来了嘛,津门成立了‘天津治安维持会’,日本人知道蕉爷德高望重、定海神针,想邀请蕉爷出山,做个维持会的副会长,呃……第一副会长,中日友好,共同进步!”
蕉爷想了想:“副会长?那么正会长是谁呢?”
“呃……不才。”
蕉爷仰天大笑:“老高啊,你当正会长,我拥护,其实这都屈才了,当年高兄可是当过行政院长的,是吧,我没记错吧?区区一个维持会会长,真是大材小用了!”
“哎——蕉爷,别说我,说你,我当正会长,你当第一副会长,如何?”
蕉爷微微一笑:“我老了,气脉不足、体力不行,已经没法再参与这些事了,我只能表示祝福,深深地祝福,祝福高兄,节节高升。”
高凌霨呵呵一笑:“蕉爷过谦了,你老了?我比你大十几岁呢,我都没说老,蕉爷可不能这么说。”
“唉,人和人不一样啊,就像那动物,有的动物骨头硬,但金坚易折,活不长,有的动物骨头软,比如王八,趴在水里能活一千年。”
高凌霨一愣:“蕉爷骂我?”
蕉爷摇摇头:“没有,没有,高兄能屈能伸,识时务,而为俊杰。”
“还是王八。”
“不是王八,高兄是为了和平、为了中日友好,不得已曲线救国,我理解,理解。盛情,我领了,但请你回复日本方面,我蕉万山身体真的不行了,以前不会水,现在再沉入水底,我也做不了软体动物。”
高凌霨冷冷一笑:“蕉爷啊,我说句实话,如今这天津卫,可不比往常了,你那个时代,一去不复返了,我再给你透露个消息,日本军部计划三个月灭亡中国,肉眼可见的进度,2天,北平和天津就沦陷了,29军十万余人,溃不成军,照这个速度下去,你想想,几个月后,是个什么模样?现在归顺日本人,还能有个好果子吃,等大家都反应过来,就没你的位置了。”
“哈哈哈哈。”蕉爷大笑,“谢谢啦。”
“这可是日本驻屯司令官香月清司将军亲口让我带给你的话,您再考虑考虑?”
“不考虑了。高兄,你要吃饭,就在我这里吃,不吃,就请你回去复命吧。”
高凌霨的脸一下子沉下来:“蕉爷啊,恕我直言不讳,您不要以为待在英租界,就安全了,日本兵不能明目张胆地进来,但如果日本特务化装成平民,谁也看不出来……”
“哈哈哈哈。”蕉爷狂笑,“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好,我等着。”
高凌霨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蕉爷,我再把话说的明白点,我怕你上年纪了,没听清,你如果归顺了日本人,你照样是津门一霸,而且比以前更威风,远东贸易公司,你照样是瓢把子,维持会副会长,那就相当于副市长,令贤婿陈三,照样可以当津门商会会长,令千金可以作为中日友好交流代表,统领津门文化界,蕉家会更加繁荣昌盛。”
蕉爷笑得都咳嗽了:“老高啊,心意我领了,我替我女儿、我女婿,谢谢你。”
“蕉爷啊,容老兄就彻底糊涂一回,我给您提个醒儿、上上课,你风骨高,你名气大,你大得过溥仪吗?那小子都在伪满洲国当皇帝了,你还坚持你这点风骨干什么?三个月!三个月!三个月后,中国就彻底灭亡了!到时候,你的风骨给谁看?你的清高值几个钱?”
“送客!”蕉爷突然怒吼一声。
“哎?我还没说完呢!”
秃鹰和灰狼走进来,冷言喝道:“请吧,高会长!”
高凌霨咬咬牙:“行!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罢,转身而去。
“回来!”蕉爷喊了一句。
高凌霨还以为蕉爷想通了呢,赶忙转身走回来,笑道:“想明白了?”
“把你这点心带走!”
高凌霨被噎得上不去下不来,拎起点心匣子:“有种!”说完,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