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季看着手里的这些单子,心里感慨万千。
世人皆说商贾重利而无情,因此对他们十分排斥,殊不知若没有这些走街串巷的商贾经营货物,大晋如何能发展成这般模样。
和金陵城有异曲同工之妙,这凉州城也是以商贾汇聚的城池,只不过萧季在镇守多年,加之之前的老太守也是呕心沥血的为凉州付出,所以才有了这西北第一城的说法。
凤家在此也是百年望族,看着一代又一代的官员交替往来,自先辈起就传下一个规矩。
王朝在,家族兴,王朝覆,家族灭。
因此从不吝啬家中的财富,能为大晋,为百姓,甚至是为外族人做些什么,他都是乐意的。
也正因此,那些萧慕谦带回来的人才有了容身之地。
管够的饭菜,可遮风挡雨的棚子,医官送来的汤药,一切的一切都落在了那些外族人的身上。
过去的他们从未想过要归顺北狄亦或者是大晋,总觉得自由自在的才最舒服。
如今经历了这一遭,倒是觉得有个落叶归根的地方也不是坏事。
于是在留宿了十几天后,他们中大晋话说的最好的人作为代表,找到了萧慕谦。
“将军,谢谢你救了我们。”
“这话你已经说过许多次,别总见我就说这话,安里。”
被唤做安里的男子,如今是这外族人推出来的新首领,原因不外乎就是因为他能与大晋人正常沟通,很多事情倒是由他去商量的,所以,一来二去,他自然也要肩负起全族人的安稳来。
“将军,若是我们想留在凉州,可不可以?”
萧慕谦皱眉,留在凉州是何意思?他们打算在这里落地生根吗?
见他不言语,安里赶紧说道,“我们不会白吃白喝的,我们可以干活!不怕累!”
安里这话倒是实在,只是萧慕谦不知他所说的留下来具体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所有的族人都留在凉州城里,往下过日子?”
“嗯。”
“可你们不是习惯迁徙着过吗?贸然在此留居,不会影响到你们?”
安里苦涩一笑,习惯迁徙不过是对外维护仅有尊严的说辞罢了,他们既不饲养牛羊马,无须追逐草原,也没有族群纷争,这么多年来一直迁徙,不过是为了生存活下去。
想到这里,安里愈发坚定的看着萧慕谦说道。
“人若是有屋住,不会去搭棚子,若是有饭吃,不会去挖草根。过去的苦日子,不想让孩子们也过了,所以将军,能否恳请你收留我们,我们有力气可以干活,老人和女人可以编织衣物,对了,我们族中还有一个打铁匠可厉害了,什么东西都能打,铁锅铁车铁帽子,很厉害的!”
听了他这话,萧慕谦不由扑哧一声。
这生活用具的打造并未有多难,城中的普通铁匠就可以完成,而这样的人在他们族中却十分稀有。
不是他不愿意收留,而是担心他们留在这里生存下去的本事不足够厉害。
凉州城虽包容,却也不能一直照看他们,想要留下,还得找到能活下去的本事,这样才能安稳的过日子。
于是思考片刻后,对着安里郑重的说道。
“此刻我不好直接答应你,一个时辰后我带二叔和凤家家主去棚子里看你们,你让你的族人把你们最擅长的东西都拿出去我们瞧瞧,若是真有本事在凉州城里活下去,那便留下吧。”
“好好好,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安里激动不已的回答,倒是让萧慕谦有些不好意思。
一个时辰后,四人如约而至。
凤山这次还将夫人花氏也带了过来,她为人聪颖,眼光独到,好些法子让凤家可是进账不少,因此让她来一同相看,倒也不奇怪。
四人走进来的时候,只见安里和他的族人们都准备好了。
一进棚子就看到一些精致的编织物,花样是他们未曾见过的,这些东西萧季叔侄俩就不大了解了,全看向凤山和花氏。
凤山不大懂这些女儿家的物件,倒是花氏眼前一亮,往前走了几步拿起来那些编织好的物件起来,就不由惊叹,“我做生意这么些年,还没见过这样的手艺,不过是一些寻常的线罢了,竟能编织的如此活灵活现!请问这是哪几位做的?”
安里将她的话翻译给族人听,很快就有族中的妇女和老人有几分羞怯的站了出来。
其中一个还算利落的对着安里说了一通,于是就得到了答案。
“满婆婆说,这是最简单的款式,如果丝线足够多,她还能编织得更好,族里的女人们也都会,这是一辈一辈传下来的。母亲教女儿,祖母教孙女!”
花氏点点头,以她的眼光来看,若是将这些花样腾挪到衣服首饰上,倒是会有令人眼前一亮的感觉,那样可比这编织物值钱多了。
“你们可会针线活?”
安里有些疑惑,花氏换了个说法,“可会缝补衣服?”
“会,会,女人们都会的。”
会只是嘴上说说,花氏可是要手底下见真章的,于是随意找把刀子就将衣摆上的布料割下来一块,上面可是有绣着精致花样的,如此一割,好些地方的丝线都断开了。
将布料递过去,就直言道,“若有人能将此物缝补好,那我天丝阁就要她去做绣娘,一两银子一个月,年底三倍如何?”
一两银子,在安里族人的脑海中没有概念,于是花氏笑笑换了个说法,“一个月可以买一千个馒头。”
一千个馒头,是她们从未想过的数字。
于是个个都惊喜不已,立刻就上前接过那布料开始缝补。
果然是心灵手巧之人,族人的成衣都做的,这点花样缝补自然不在话下。
一人修补一出,那原本断成两截的料子竟严丝合缝的修补了回去,虽说针脚上显得粗糙了些,但这东西可以教。
挑了十几个慧根好的,直接就告诉她们,明日可以去天丝阁做工了。
她这一来就解决了大半部分女人的去处,剩下的多少也都是会做饭的,一并纳入了凤家的铺子中,去厨房跟着做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