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天气闷得让人受不了,金氏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回,愣是没睡着。
自己男人赶考的路费还没有着落,她手里拽着的那张契约,又还没到拿出来的时候,所有这一切,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在金氏的胸口。
想想自己嫁入老穆家这么多年,还没享福,却一直被人嘲笑,如今好不容易有个享福的机会摆在眼前,她说啥也不要放弃。
金氏穿好衣裳,顺好头发。她看了看床上的自己男人穆大德,心底的焦虑愈发的重了。
这会儿金氏就想找个风大的地方理一理自己的头绪,好让自己想到办法,快点凑到那些钱。
出了老穆家的厢房,金氏闻到一股诱人的肉香味,香的她舌头都快掉出来了。她顺着香味,最后到的居然是老穆家的灶房。
灶房内,穆老三一家五口人围坐在一张小桌子旁,话着家常。
桌子上摆着几碟菜,香味是从锅里传来的,金氏咽了咽口水,走近了,才听到三房的人说的话。
穆大山穿着一个半旧不新的汗衫子,脸上、额头上尽是干活儿时候留下的汗『液』子,他盯着灶台边上做饭十分熟练的双双嘿嘿的傻笑着。
“双双她爹,咱闺女这才做个饭,你就高兴成这样了,这以后的日子要是有别的惊喜要咋办?”
“四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藏不住事儿。”穆大山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皮,脸上有几道羞红的红晕。
“是是是,我知道你的感受,我其实也高兴着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话都是关于双双的,一时间,灶房里温馨至极。
小吱的大眼睛圆溜溜的转着,她盯着穆双双迫不及待的问。
“姐姐,还有多久啊,小吱饿了,好饿,好饿了……”
“快了,快了,就差最后一步了。”
穆双双没回头,但是也晓得身后的小吱和小寒那嗷嗷待哺的小眼神会是啥样。
猪大肠她用最简单的法子炒了,一点清油,将猪大肠放进锅里爆炒,再将切好的姜蒜都放进去,现在只要放一把白椒就成了了。
白椒是庄户人家特别喜欢的提辣味的东西,平日穆老太舍不得吃,紧着跟宝贝似的,今儿晚上趁他们不在,双双翻箱倒柜的将白椒找了出来。
一把白椒扔进锅里,原本炒的金黄的大肠,瞬间和白椒混合,白椒呛人的味道瞬间出现,灶房里整齐划一的出现打喷嚏的声音。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一出现,双双立马警觉了起来,她盯着灶房外,结果看到做贼一样的金氏。
“老三,四娘,你们在吃晚饭了?真香啊!”金氏用鼻子嗅了嗅,满脸笑容的对着余四娘和穆大山道。
“大嫂,你来了,坐坐坐!”穆大山起身将自己的位置让给金氏。
几个孩子见到金氏进来,都客气的叫了大伯母。
“不用了,我在外面看星星,闻到灶房里有食物的味道,这不就过来看看到底啥情况。”金氏自顾自的解释了一番,然后不经意的问。
“双双这是做的啥?咋这么香?”
“大伯母,也没做啥,就是粗人吃的猪大肠,有猪屎的那种,你这么金贵的人,应该不想吃吧?”
“咋会,你们不都在吃这东西吗,咋能是粗人吃的。”
金氏一下子就知道穆双双的目的,就是想让自己不敢吃这东西。
“我们本来就是粗人啊,不像大伯母,将来是做官太太的料,所以您还是万事小心吧!
万一被人知道,您喜欢吃屠户才吃的猪下水,不知道会咋看您。”
“你……”
金氏被穆双双有意无意的话噎的腰子痛,她还真不知道,老穆家最没用的那个臭丫头,咋变成现在这副牙尖嘴利的样子了。
“双双,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不要总把大伯母当坏人,挑大伯母的刺,大伯母很伤心。”
金氏一副自己很受伤的模样,成功的骗到了余四娘和穆大山。
“大嫂,你也甭多想,双双没那个意思,你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再吃些?和咱三房一起?”
穆大山将自己的碗筷递给了金氏,金氏却摆手不要。
“我不饿,倒是大德,这会儿还在念书,我怕他饿着,想给他端点饭菜过去。
咦,这是油渣和野菜吧,正好,油渣补脑,野菜清肠,这些都是对大德考试好的。”
金氏一开口,穆大山和余四娘瞬间尴尬了,敢情大嫂是想把所有的菜一起端过去给大伯,那他们吃啥了?
“大伯母,大伯饿了,你给他开小灶啊,你不是抓了我们家的兔子吗?一锅兔子肉,可以吃好几顿了。
我爹我娘都饿了一天了,您好歹也让他们吃点粗人才吃的粗粮和猪大肠,别到时候他们饿病了,谁给大伯挣学费去?谁给这个家负担重担?”
穆双双似笑非笑的盯着金氏,这个家,她最不喜欢的就是金氏,句句话不离穆大德科举。
明明是自己贪婪的很,但啥事情都摆出穆大德,以为这样所有人就会听她的,简直是做梦。
“双双,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你大伯读书不辛苦?
你大伯辛辛苦苦念书时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嘛!
你如今觉得你大伯是累赘了,以后享福的时候,你还会说这些?”
金氏苦凄凄的看着穆双双,嘴里倒豆子一样,将穆大德的形象歌颂的无比高大。
可这猪都明白,穆大德考科举是为了自己,根本不是为了别人。
可她说的混账话,偏偏就是有人信。
“大嫂,你别听双双的,双双是小孩子,你……”穆大山想出来打圆场,可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打断。
“双双不小了,这么大年纪的姑娘都可以议亲了,你们家条件也不如别人家,早些把孩子嫁了,对你和四娘都好。”
金氏嘴里的嫁了,咬字极其的重,像是在暗示什么一样。
穆双双眯了眯眼睛,忽然觉得金氏心里有鬼。
“大伯母,听你这话,是想把双双嫁出去啊。咋啦,你给双双找好人啦?是谁,说说看啊,双双‘认识’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