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阳光溜进窗帘缝,细碎的光散落在地上,窗外还有两只花骨朵大的小鸟在鸣叫。她们婉转的啼声衬得风很静,树很静,屋内的气氛也很静。
这本该是个无比美好的日子。
秋日里,这样温煦的天气最适合睡大觉。
可周琛睡眼惺忪地坐在沙发上,和两个男人对视相忘。气氛显得压抑,是尴尬的压抑。
周琰瞧着陆枭战,陆枭战瞧着周琰,谁也不肯先开口说话,就这么双眸炯炯有神地地盯着对方。
他们两人即使共处一室,内心刀光剑影地厮打,可表面上,也处于一种微妙的平和中。
周琛不知道二人什么达成的协议,才使得他们容忍对方。
茵茵无辜地咬咬手指,揉揉肚子,看着两个玩干瞪眼的成年人,心想:他们肚子不饿吗?
她实在忍不住了,捏着周琛的衣角说:“饿。”
周琰给了周琛的一个眼神,周琛便坐起身子,带着茵茵去厨房,逃离战场。
周琰继续和陆枭战对视。
周琰是不高兴的,谁愿意大清早在弟弟家的沙发看到另一个男人的身影。不管有没有猫腻,肯定是不同寻常的关系。
陆枭战也同意不高兴。
早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基本没睡上一个好觉,后来结束委瑞瑞拉军事培训,去往中东保护政要,那是要在两个党派之间枪林弹雨的生存。恐怖蔓延到何种程度,刚刚睡着,你所在的保护基地就可能被敌人的迫击炮轰成地窟窿。
甚至怎么说,站一土坑撒尿,都有可能被敌方狙击手一枪爆头。
生死只在一线间。
退役后,他睡眠情况也不怎么好,一来是要加班加点学习新的的知识,接触陆贵给他留下的产业,对付鬣狗一般的二叔,二来是无法适应现代人的生活,脑子里还是做首脑安保的顾虑。
睡不着,睡不好,直到在这个破旧的沙发上,他居然睡得很好了。
所以,很多原因让他继续回到周琛这里,作为商人的他,算起来,是利大于弊。
“谈谈吧。”周琰收回眼神,阖上眼皮,一派垂眉颔首,风轻云淡的模样。
但陆枭战敢打赌,周琰是眼睛瞪累了,想休息两下。
哼,跟他比谁的眼神好,他们这些扛过枪的,那可是三天三夜不合眼都行。
陆枭战说:“行。”
周琰挑眉,“你还留在这里干嘛?今早的消息,陆德昌逃去缅甸了,你应该追过去了吧。”
“他去他的,我留我的。你要是拦着他,他还能落到我们手中。想指控他,送他上法庭,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哦?没有证据制造证据,不然,我们俩结盟干什么?”
周琰压低了声音轻笑。
是的,他们结盟了,陆德昌便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早先陆德昌在陆氏集团陆德昌的手脚就不干净,他们伙同一些军火商和掸邦毒品寨子,向华国境内输出赃物,赚来的全是黑钱。
直到打黑行动严苛进行过来,他们才收了手脚,准备将赚来的黑钱洗成白钱。这件事陆枭战不做评价,但如果要询问陆枭战,他爸爸陆贵是否跟这件事有关。
陆枭战只能朝你笑笑说,他不知道。
陆贵是退了出来,开始做正经生意,什么行业火,他投资什么,早十年前是房地产,最近这几年就是互联网项目,都说互联网里全是泡沫,陆贵可在这泡沫底下捞出了大把钻石。
陆德昌虽然也跟着陆贵做事,手脚大抵是不太干净,他那喜好让他脱离不了以前的朋友,帮着以前的老大哥做事,跟前主顾们藕断丝连。
甚至还干起了一些丧尽天良的勾当。
他们假借慈善的名义,捐钱给福利院和希望小学,在那名义下,便发生了在茵茵身上遭遇的事情。
陆枭战压低嗓子,说:“之前的证据是全抹了干净。福利院这件事虽是拉了不少人下马,不过都是些撼不动大树的小角色。这些人一顶了罪,上面的棒槌一敲,也就不再管了。公众方面反正有了李代桃僵的交代,也不愁没个替罪羊。但真正操控这些人,咱们还是要费些力气才能拉下马来。”
提到福利院,周琰便沉着脸,“嗯。放他走,就是为了讨着证据。不过这跨境司法的问题,倒有些难处理。”
陆枭战点点头,“的确。不过,陆德昌上面的人在国内,咱们就无需担心。另外,你叫我办的事情,我也都妥了。关于茵茵的消息,两家网媒删除得一干二净。”
周琰眉目低沉,阴鹫着一双眼睛,他想起那几日在网上流传的风言风语,茵茵失落无助的神情。小孩恐怕还不懂得流言蜚语的伤害,但她朦朦胧胧地又明白,自己好像是在被伤害。
她跟别的小孩不同了,她被排挤在这个社会之外,就算她想要融进去,别人也会以异样的方式对待。那两个字势必在一生中如影随形。
虽然,周琰骗她只有不乖的孩子才会去学校上学。她何其敏感,可也只能骗自己相信周琰的话。
互联网的时代,一切来得快,去的也快,关于周氏财阀小姐被性|侵的事情,也被很多层出不穷的爆料掩盖下来。或许在人们脑海内留下印象,但至少目前是遗忘的状态。
茵茵的事貌似平静下来,只要她这辈子不出现公众眼前,就没人敢拨开这层保护装。可短期内,她重回学校是不可能了。
“这本该是你该处理的烂摊子。”周琰哼声,沉了口气,“于情于理。”
“是。”
陆枭战点头。是他的责任,他担在身上。
两人朝厨房里看了一眼,茵茵正端着烤好的樱桃蔓越莓吐司走出来,两个男人顿时默契地止了声音。
沉默有时是在保护一些脆弱的东西。
茵茵把吐司放在桌上,乖乖抚着膝盖坐好,周琛从厨房内端出灌汤小笼包,培根煎蛋,红豆豆浆,这些热气腾腾的食物驱散了房间内有着的压抑和冰冷感。
茵茵捧住一杯递给了最年长的大舅。
尊老爱幼是老师的教导,茵茵一直记着。
周琰干燥的手触碰那温暖的杯沿,在浓郁红豆的甜香中,他微微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