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九川这一去,就去了整整三天,回来之时,他的整条右胳膊都被纱布包裹着,不断有鲜血往外渗出来,纱布被染得猩红。
乍一见到他这副模样,卓茂意被吓得脸色都白了,连忙问道:“您的手怎么了?”
裴九川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左手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盒,说:“这是赤血的解药,拿去给小花花服下。”
卓茂意接过解药,还想再问些什么,但他见到裴九川似乎是疲倦极了,脸色极为难看,到了嘴边的问话又转了个边儿,老实地应道:“微臣知道了。”
裴九川在旁人的搀扶之下,走进隔壁的厢房里休息。
孟花朝服下赤血之后,毒性很快就被化解,太医们说她已经没有生命危险,接下来只要好生修养一些时日,就能完全痊愈了。
外面的大雪已经停了,已经恢复清醒的孟花朝能够自己坐起来,她对苹果说道:“这屋里闷得慌,你去把窗户打开一些,透点儿风进来。”
由于今天天气不错,外面有点儿小太阳,看起来暖洋洋的。于是苹果也没反对,乖顺地应下,她走到窗边,刚一推开窗户,就见到屋外站着个浑身裹满冰雪的男人,不由得大吃一惊。她忙问:“你是什么人?”
听到她的惊呼,孟花朝循声望过去:“怎么回事?”
苹果连忙回答:“外面站着个男人,奴婢这就让人去把他赶走。”
说完,她走出屋子,招呼侍卫去赶人。
孟花朝靠在床上,屋子里很静,她能很清楚地听到屋外人说话的声音,除了苹果和侍卫的声音之外,还有一个非常沙哑的男人声音。
这个声音听起来非常熟悉……
孟花朝凝眉思索,片刻后恍然大悟,这货是唐非剑!
她连忙出声叫住苹果,让苹果将屋外站着的男人请进屋里来。
听到孟花朝的吩咐,正准备强行赶人的苹果连忙闭上嘴,将那个满身是雪狼狈不堪的男人带进屋里。
等那人走近了些,孟花朝仔细辨认后,终于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他的确是唐非剑。
见他狼狈得不像样儿,孟花朝连忙凤梨端来热水,让唐非剑擦拭手和脸。
唐非剑很听她的话,她说让他擦脸,他就老老实实地擦脸。孟花朝又让苹果将火盆往他面前推了推,好让他能暖和些,直到他把自己稍微收拾得干净了些,她这才注意到他胸前那道狰狞的伤口,不禁大吃一惊。
孟花朝赶紧招呼葡萄去请来太医,为唐非剑处理伤口,他的伤口非常深,太医在帮他上药的时候,不停地咂舌,感叹自己行医多年,还没见过伤成这样还能站得稳的人,这小伙子绝对算的上是头一个!
处理好伤口,孟花朝让人找来一身干净的衣物,让唐非剑换上。她对他说:“你也累了,快去休息吧,回头我们再好好聊一聊。”
唐非剑却摇摇头:“我不累。”
孟花朝知道这家伙的古怪脾气,便换了个说话的方式:“可是我有些累,需要休息,你先去找个地方睡一觉,好吗?”
果然,听她这么说,唐非剑便乖顺地点点头:“好。”
然后他就隔壁的空房间里暂时住了下来。
孟花朝刚把唐非剑打发走,苹果转身就见到窗外又站了个男人,不过这次苹果没胆子去赶人,因为那男人正是北冥帝。
苹果慌忙屈膝行礼,屋里其他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到北冥帝,也都纷纷下跪,唯有身为伤患的孟花朝可以稳稳地坐在床上不必行礼。孟花朝看到站在窗外的裴九川,有些好奇地问道:“你站在外面做什么?”
裴九川隔着窗户看她,说道:“孤来看看你的伤势好得怎么样了?”
“多亏你找来的解药,已经好很多了,”孟花朝顿了顿,“你是从哪里找来的解药?”
裴九川勾唇一笑,语气神秘:“你很想知道?求孤啊!”
孟花朝汗颜:“不说就算了。”
裴九川说:“这事儿以后再告诉你,现在你只要好好养伤就行了。”
孟花朝觉得这家伙有点怪怪的,平时见面,他就像个身患肌肤饥渴症的重度患者般,恨不得整个人贴上来,可现在他竟然隔得这么远跟她说话,完全没有要靠近的意思,这太奇怪了!
她想不出答案,索性直接开口问道:“你不进来坐坐吗?”
“不用了,孤还有点事要处理,回头有空再来看你,”说完,他便转身走掉了。
孟花朝眯起双眼,有蹊跷!
她冲苹果勾了勾手指,苹果立刻附耳过去:“娘娘有何吩咐?”
孟花朝说:“你去叫人去打听一下,看看陛下最近这几天在做什么。”
后宫之中,妃嫔为了争宠,时常会指派下人去打探皇帝的行踪,这虽然不合规矩,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要不是特别倒霉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苹果在宫中带了许多年,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她以为皇后娘娘打探陛下的行踪是为了固宠,非但不觉得不好,反而欣喜于娘娘终于争气了!
苹果二话不说就一口答应下来。
她的办事效率很快,当天晚上就把打探的结果说给孟花朝听。
孟花朝有些讶异地看着她:“你是说,陛下的手受伤了?”
苹果点头:“陛下伤的是右手,居然伤得很重,连吃饭喝水都得有人伺候。”
这么看来,他应该是伤得很重才对!孟花朝心里担忧,连忙追问:“知不知道陛下的右手是怎么受伤的吗?”
苹果摇摇头:“陛下没跟人说过,大家都不知道,但看门的侍卫大哥说,陛下是在娘娘受伤的当天离开了御星阁,三天之后才回来,一现身就有人看到他的右手受了重伤。陛下就是在那一天带回了解药,所以奴婢斗胆猜测,陛下的伤可能跟解药有关系……”
说到最后,她不由自主地减轻声音,看向孟花朝的目光有些怯怯的,似乎是在怕娘娘责怪她多嘴。
孟花朝听完她说的话,眉头不由自主地拧到一起,沉默片刻方才叹道:“我知道了。”
与此同时,在隔壁房间里,裴九川正大刀阔斧地坐在矮榻上,他问西瓜:“小花花她怎么样了?吃过晚饭了吗?晚饭吃的是什么?她有没有问起孤的事情?”
西瓜默默腹诽:您既然这么在意娘娘,干嘛不亲自去看看?
西瓜恭敬地答道:“娘娘今晚的食欲不太好,只喝了小半碗鱼汤,饭后娘娘跟苹果姑娘说了些话。娘娘让苹果姑娘去打探陛下的事情,奴才依照您的吩咐,将您受伤的消息透露出一点儿给苹果姑娘,想必苹果姑娘已经将这些消息说给娘娘知道了。”
裴九川满意地点点头:“嗯,你做得很好。”
然后他又皱起眉毛,有些担心:“她的伤还没好,正需要好生调养,怎么能只喝半碗汤呢?她晚上肯定会肚子饿,你让厨房去做些容易克化的点心,提前热好,过一个时辰就给她送去。”
西瓜小心翼翼地问道:“还是不要让娘娘知道这一切都是您安排的吗?”
裴九川说:“不用说。”
面上装做自己什么事都没有,私下里又故意把受伤的消息透露给娘娘,给她安排吃食和生活琐事,却又不肯告诉她……真不知道陛下到底在想些什么?
西瓜百思不得其解,只得甩甩脑袋,走出房间,去厨房安排夜宵的事宜。
裴九川没有估算错,晚上孟花朝的确饿了,她让苹果去厨房随便找点东西凑合一下,却没想到苹果去了一趟竟然提着一个大食盒回来了!
揭开食盒,里面满满的都是各种糕点,香气扑鼻,捻起一块,还是热乎着呢!
孟花朝狼吞虎咽地吃下了好几块,这才想起来询问:“都这么晚了,厨房还开火呢?”
“奴婢也不知道,反正刚一去就见到灶台上热着这些高点,厨娘见到是奴婢,就立刻将这些高点打包交给奴婢,兴许是厨娘知道您晚膳吃的不多,就特意留了些糕点给您做夜宵,借此来讨好您吧,”苹果对此显得不以为意,宫中奴仆为了争宠花样百出,这种小手段她以前见过不少,不足为奇。
孟花朝听她这么说,便道:“难为她有心了,回头你帮我赏些银钱给那厨娘。”
苹果笑道:“娘娘放心,这些是奴婢都省得,早就已经打点好了。”
两盘糕点下肚,孟花朝吃得有七八分饱了,她擦干净手,将食盒里剩下的糕点都送给侍女们分吃了。
夜里,孟花朝正睡得迷迷糊糊,余光瞥见床前好像站着个什么人……
有人站在她床边?
这个认知吓了孟花朝一大跳,她猛地睁开眼睛,瞪着床边的人。
隔着一层床幔,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但孟花朝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当即没好气地骂道:“裴九川,大半夜你不去睡觉,站在这里是要吓死人吗?”
站在床边的裴九川稍稍动了动,他低声说道:“抱歉,打搅到你睡觉了……”
孟花朝被他这么一吓,什么睡意都没有了,她坐起来,伸手撩起床幔,抬头瞪着他:“你三更半夜跑来找我干嘛?”
“没什么,”裴九川深深地注视着她,“只是做了个噩梦,梦见你又不见了,孤不放心,就来看看你。你不用管孤,你尽管睡你的,孤在这里站一会儿就走。”
孟花朝无语地看着他:“你自己睡不着,还要折腾得我也睡不着,真是败给你了!”
说完,她就拍了拍床板:“别傻站着了,坐吧,我正好有点事情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