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暗中观望,希望能有个替死鬼先出头,但能在绚丽漩涡中心里活下来的人,谁都不是笨蛋,大家谁也不肯做这只出头鸟。
一时之间,整个宣都王城意外陷入了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之中。
在无数双眼睛的默默注视下,太后手持先帝遗诏,顺利将七皇子裴云天推上皇位。念及新帝年幼,封国师白镜离为摄政王,辅佐新帝处理日常政务。
孟花朝忍不住问道:“那道遗诏是真的吗?”
“真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遗诏出现的时候太巧了,”裴九川轻笑,漫不经心地看着平静的湖面,“如果没有遗诏,皇子们之间的争斗会越演越烈,不拼个你死我活是不会罢休的。大皇子的死亡只是一个开端,还会有更多的皇子皇孙陆续被害,若任由祸事继续发展下去,轻则皇室血脉受损,重则动摇国本。太后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选择拿出遗诏,及时阻止这场巨祸的发生。”
孟花朝仍旧很疑惑:“那位什么要选择七皇子裴云天继位?他年纪这么小,前面还有好几个已经成年的哥哥,若论资排辈,怎么也不该轮到他才对。”
“因为制衡,”裴九川微微眯起双眼,“帝王之道,重在平衡,成年的五位皇子身后,都有不同的势力在支持他们。太后不想让任何一方势力坐大,以免危及到裴氏的皇族地位,所以她避开了那五位皇子,在剩余的皇子之中,选择了年纪稍大,并且没有与任何势力有所牵连的七皇子裴云天。”
孟花朝咂舌:“这么看来,最后是裴云天捡了个大便宜咯?他那几个哥哥不得气死了去?”
裴九川亲了亲她的脸颊:“那都是他们自己作的,咱们只要看好戏就行了。”
孟花朝靠在他的胸膛前,悠闲地问道:“太后不是对你发布了通缉令吗?之前她老人家是忙着处理家务事,没空搭理你,现在新帝已经登基,她老人家差不多也该来找你秋后算账了吧?毕竟,你手里可还攥着十万兵权呢!”
“她要是有胆量,尽管来拿,只要她敢来,我就敢将兵符和帅印全部送给她,”裴九川轻笑,目露讥讽。
他南征百战多年,立下无数战功,十万将士无不敬服。
在将士们的眼中,昊王二字,无异于屹立于黑暗之中的巍峨灯塔,他是所有将士心目中的战神,无人可敌!
即便他什么都不做,只要有他在,将士们就有了不能输的决绝信念,这绝非一块兵符和一方帅印能够取代的。
而这些,都不是深居宫中的太后能够知道的,她与所有皇室贵族一样,自以为出身正统,天赋皇权,就无人可以取代他们手中的权力。殊不知,战场上生死相搏,能让将士们真正依靠的,不是什么狗屁兵符,而是与他们一起出生入死的鬼刹阎王!
孟花朝忽然感到手中鱼竿微微一动,连忙低声叫道:“有鱼了!”
与此同时冥夜也已经睁开眼睛,站起身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鱼竿。
早在她开口前之前,裴九川就已经加重力度,收回鱼竿,明晃晃的鱼线在阳光下荡了两下,稳稳落在他的掌心里。
孟花朝抓住被鱼钩勾住了的鱼,顿时就乐了:“好大一条鱼!今天我们可以炖鱼汤了!”
裴九川低头,笑眯眯地看着她,狭长的双眸之中是明晃晃的求抚爱,她立即会意,主动凑过去在他嘴上吧唧了一口。
他就像只舐足的大猫,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将鱼饵挂好,再次甩出去。
冥夜围着孟花朝打转儿,翠绿双眸紧盯着她手里的大鱼,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孟花朝冲它晃了晃手中的鱼,笑眯眯地问道:“想不想吃?”
冥夜看得眼睛都快直了,不断用毛茸茸的大脑袋去蹭她的裙摆,翠绿的双眸之中,露出渴求的目光。
也只有这个时候,这只大猫才会低下它高贵的头颅,露出卖萌讨好的小模样。
孟花朝笑得很恶劣:“你很像吃是吗?可惜我不能给你吃这条鱼,我还要留着它炖汤呢!”
她故意将鱼从冥夜面前晃过去,然后扔进木桶里,并将桶盖严严实实地盖紧。
冥夜明白自己被耍了,一下子就炸毛了,冲她呲牙咧嘴:死女人,快把鱼拿出来给本大爷吃,否则本大爷就先吃了你!
孟花朝完全不把它的威胁放在眼里,屁颠屁颠走到裴九川身边,眼巴巴地盯着鱼竿,期待第二条鱼的上钩。冥夜见她不理自己,越发着急,它围着木桶不停打转,时不时地伸出爪子去触碰木桶,只可惜木桶被盖得很严实,完全没有给它偷吃的机会。
孟花朝将它的小动作看在心里,心里暗爽,小样儿,看你平时拽拽的,今天终于能让你也吃个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在本姑奶奶面前装大爷!
对于他们之间的“暗流汹涌”,裴九川看在眼里,勾唇轻笑,完全没有要出面帮帮自家爱宠的意思。
冥夜:我家主人就是这么一个有异性没人性的魂淡!
一直到日落西山,他们才收工回家,这次钓鱼收获颇丰,孟花朝数了数木桶里的鱼,足足有二十来条。她将那些个头比较小的鱼放回到湖水,又选出几条鱼刺不是很多的鱼,丢给几乎饿红了眼的冥夜。
嗷呜一声,冥夜一口咬住鱼,将它们拖到没人看到的角落里,一爪子按住鱼身,同时埋头大吃起来。
它吃东西的速度极快,转眼就将那几条鱼都拆吃入肚了,它又围着木桶打转,表示自己还要吃。
孟花朝没搭理它,将木桶放上马车,然后就跟裴九川一起回去了,冥夜气得嗷嗷直叫。叫了几声,发现马车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它自觉失望,只得一拍地面,飞快地追了上去。
回到元帅府,孟花朝将木桶交给前来迎接他们的管事,她和裴九川走进大门,冥夜紧随其后。
柔儿还跪在院子里,哭得眼睛都肿了,孟花朝摸摸她的脑袋:“算了,起来吧。”
柔儿听话地站起身,由于跪得太久,双腿麻痹,刚站起来的一刻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往前栽下去!孟花朝眼疾手快,连忙扶住她,关切地问道:“你的腿怎么了?”
见她还愿意关心自己,柔儿抹了一把眼泪,笑了起来:“没事儿,走走就好了!”
说完,她特意蹦了两下,表示自己真的没事儿。
孟花朝放下心来,说:“你先回去休息,等下我再去看你。”
“我不用休息,”柔儿连忙说道,“您有什么吩咐,都可以交给我去办,我什么都能做的!”
孟花朝摇摇头,柔儿很失落,耷拉下肩膀,垂头丧气地回房去了。
裴九川轻笑一声:“只是一个丫鬟而已,你不会真把她当成姐妹了吧?”
“她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做错事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要能知错就改,就还是好孩子,”孟花朝看了他一眼,“你不许背地里对她动手。”
她太清楚他的尿性了,每回她提出什么要求,他都是嘴上答应,回头又在暗地里使坏,让人防不胜防。
裴九川抱住她,不在意地笑了笑:“我还不至于无聊到针对一个小丫鬟。”
“这样最好,”孟花朝戳了戳他的胸膛,“你要说话算话。”
裴九川捉住她的手指,放到嘴边舔了一下,笑得暧昧无比:“你亲我一下,我就保证说到做到。”
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调戏人,果真不要脸!孟花朝白了他一眼:“做梦吧你!”
说完,她就用力抽回手指,扭头往厨房走去。
裴九川跟在她身后问道:“你不怕我出尔反尔?”
“你要是敢出尔反尔,我就敢带着柔儿离家出走!”孟花朝一边走一边反驳,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裴九川瞬间就炸毛了:“我就说你怎么对那丫鬟这么好,原来你们早就暗通曲款了!你不仅背着我勾搭男人,还当着我的面勾搭女人,小花花你太过分了!”
孟花朝:“……”
她深吸一口气,扭头冲他吼道:“你!去!死!吧!”
吼完之后,孟花朝不管裴九川的反应,一口气跑到厨房,反手关上门,插上门闩,把死变态关在了门外。她这才松了口气,耳根子总算清净了!
她捋起衣袖,洗干净手,开始准备炖鱼。
鱼汤出锅时,她让人去请呼延瀚漠和雪娜,晚上一起吃饭。
花厅里,桌上摆满饭菜,最中间放着一盆香浓的鱼汤。大家围坐在桌边,裴九川将鱼刺一根根挑出,动作说不出得优雅,他将没有刺的鱼肉放进孟花朝的碗里,孟花朝想也没想就把它扒拉进了口里。
两人的动作都很默契,仿若几十年的老夫老妻般,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
呼延瀚漠看到这一幕,目光微动,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不过片刻的功夫,他就已经喝掉了大半壶酒,雪娜看不下去了,伸手抢过他手里的酒杯,小声劝道:“别喝了,再喝你就醉了。”
呼延瀚漠没有理她,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孟花朝。
察觉到他的注视,孟花朝放下碗筷,问道:“怎么了?”
呼延瀚漠的目光如火一半灼烈,几乎能把人烫伤,孟花朝被看得很不自在,心想他这是喝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