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茵见杜二太太这时候还不清醒,越发急了起来,只一个劲的哭,顿了顿忽然站了起来道:“到了这个时候,娘你还不肯跟我说实话,那我只能去告诉老太太去,看老太太怎么评判吧。”
杜二太太原本就有些心虚,这会儿听杜茵扯出一个老太太来,只急忙拉住了她道:“你这孩子,明天就是你出阁的日子了,何苦多这些事情呢,老太太便是听了你的话,那又怎样,不过就是把你娘我给骂一顿,还能有你的好处?”
杜茵这会儿红着眼睛,满脸的泪痕,却还是不依不饶的看着杜二太太,杜二太太被她磨得没法子了,只好开口道:“你说的不错,我一早上是忘了把房里那两抬嫁妆给送过去了,可你嫂子孩子没了,那也不能怪在我身上,我这不已经派人把嫁妆都送回来了嘛,这事情若是让老太太知道了,少不得又要将我教训一顿,我在这个家已经越发没有容身之地了,你忍心这么对我吗?”
杜茵见杜二太太认了,心里的怒火也稍稍缓和了一点,又见杜二太太那样子,也确实看着有些可怜,便有些心软,只又开口劝道:“娘,不是我说你,这家里面的人一个比一个聪明,先说大伯娘吧,这些年娘跟着她一起管家,有什么事情是能占上上峰的?再说二嫂子,她跟二哥原本就不是很对盘,如今好容易好了,娘你怎么尽拖后腿呢?”
杜二太太见杜茵这么说,便有些气氛道:“你二哥我是从来没指望过的,家里的事情从来不管,爹娘面前也不懂个孝顺,他也就这性子了,我不怪他,可你看看你嫂子,她如今管家了,是有脸面了,可再有脸面,也不能忘了我这个婆婆,她呢,一味的跟大房那边的人亲近,拍老太太的马屁,她眼里还有我这个婆婆吗?”
杜茵一边听,一边摇头,只道:“二嫂子自从管家之后,连瀚哥儿杰哥儿都带的少了,没有空在娘面前尽孝,那也是常事,再说娘以前不是总嫌弃嫂子是一张假脸,不喜欢她在跟前伺候吗?怎么如今反倒又嫌弃她没再您跟前尽孝了呢?你这分明就是摆婆婆的谱儿。”
杜二太太又被杜茵说穿了心思,也不再接话了,只开口道:“我原本只是想给她个教训,她事事好强,难道就真的没有出错的时候,可谁知却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心里头也不好受,她怀的也是你哥的孩子,这事情是我对不住她。”
杜二太太想着杜茵明儿就要出阁,也再不想有什么瞒骗的,只叹了一口气道:“我就是气不过而已,如今你也要出阁了,我的身边真的是没人了。”杜二太太说着,忍不住落下泪来,杜茵见状,也跟着哭了起来,又问:“你方才命人把嫁妆抬过来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人看见了?”
杜二太太道:“自然是偷偷的送过来的,若是让老太太知道了,我又不得好了。”
杜茵还是对杜二太太很不放心,心想你这样小心,还不是让刘七巧给知道了吗?杜茵想了想,只开口道:“娘,你这面慢慢忙,我明儿就要出阁了,倒是想到处走走,看看姐妹们去。”
杜二太太见杜茵这样,料想她是不会把自己供出去了,便也安心方她走了。杜茵领着丫鬟离开听风水榭,又原路回了百草院。
杜若正在小书房里头看书,刘七巧抱着睡醒的韬哥儿跟在亲爹的身后,杜若每拿一本书,就告诉杜文韬道:“这本叫《神农本草经》以后你认字了,爹会教你、这本叫《黄帝内经》也是学医者的启蒙教材,还有这本……”
刘七巧只跟在后头,一边听一边笑,把杜文韬往杜若的怀里一送道:“先别着急教孩子,先学会了怎么抱孩子再说,他离学医还有些日子呢,眼下倒是少人抱着呢!”
杜若抱着孩子,见杜文韬一张包子脸雪白可爱,头顶上黑发很是柔软,蹭在自己下颌上头,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杜若只忍不住道:“七巧,你看我们的儿子长的多好看!”
刘七巧被杜若那惊讶的神情给逗乐了,故意装作郁闷道:“好看是好看,可惜一点儿不像我,全像你了。”
杜若只安慰道:“没事没事,再多生几个,总会有像你的,再说像我也不差,我的长相虽说称不上貌若潘安,但好歹也算是玉树临风了。”
刘七巧便撇嘴笑道:“玉树临风可不止,我刘七巧看上的男人,那必定是帅的人神共愤的。”
两人正有情蜜意的一边带孩子一边聊天,忽然外头丫鬟进来道:“回奶奶,大姑娘来了。”
杜若正抱着孩子想出门,却被刘七巧拦住了道:“你就在这儿抱一会儿儿子,我们女人家的事情,你少打听。”
杜若心知杜茵去而复返,肯定也是有事情要说,便只点了点头,送刘七巧出去。
刘七巧见杜茵正坐在厅中,低着头悄悄抹眼泪,便屏退了众人,只上前问道:“大妹妹怎么了?这么伤心难过,看来是真舍不得出嫁了,那明儿姜家少爷可要抬着空花轿回去了。”
杜茵见刘七巧还开她的玩笑,只哭笑不得道:“大嫂子就是坏,明知我为何伤心,还要来逗趣我,我可笑不出来。”
刘七巧听杜茵这么说,也稍稍正色,只开口道:“你怎么伤心,我还真的不知道,难不成是为了二奶奶的孩子没了,所以才这么伤心的?”
杜茵只顿了顿,抬起头道:“二嫂子的孩子没了,我固然伤心,可是一想起我就要出阁,二太太却还如此糊涂,我就更伤心了。”
刘七巧听杜茵话中有话,一时也不知她的想法,只试探道:“二婶子最近挺好的,带带孙子,享享清福,我瞧着停乐呵的,况且她最近为你筹备嫁妆,也没什么空闲,大家也都过的安生,不知道大妹妹说二婶子糊涂,是个什么意思呢?”大家闺秀说话,难免有些弯弯绕,杜茵既然没有开门见山的把话撂出来,刘七巧也不敢怎么样,只好顺着杜茵的话头继续往下说。
杜茵见刘七巧也不吐半点真话出来,便也憋不住了,只站起来,忽然就跪倒在刘七巧的跟前,刘七巧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去扶,杜茵却是不肯站起来。
“大嫂子,我知道你心里清楚,二嫂子小产虽然是个意外,可我娘却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那少的两抬嫁妆便是证据。我娘也已经跟我说了,是她让下人迟一些再送过去的,她只是……”杜茵红着脸,不知如何再说下去。
刘七巧倒是明白了杜茵的来意,只弯腰将她扶了起来道:“你不用说了,这件事情本就是她们婆媳之间的事情,我是不会掺和进去的,老太太那边我也会守口如瓶的,只是,如你所说,二太太确实是一个糊涂人,你嫂子却比她不知聪明多少,以后你出阁了,只怕再也没有人能为你娘求情,我倒是想让你劝劝你娘,人好强是好的,可也要有这本事和能耐。”
杜茵只点点头,重新落座,抬头看了一眼刘七巧,原先她只觉得这位嫂子灵巧聪明,但心思是很通透的,可如今却越发觉得,这大嫂子其实比起二嫂子来,实在是不差的,可她偏偏就看不上家里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跟大多数的小媳妇都不一样。
“嫂子说的是,可是有些事情真的是改不了的,我从懂事开始,就依稀觉得我娘的做法是有些过的,但是这么多年下来,老太太睁一眼闭一眼,大伯娘也是从来不在面上得罪我娘,她其实已经自以为是习惯了,若不是我外祖父家的事情,她可能还像以前一样高高在上的活着,其实有时候我也同情我娘……”杜茵说着,又忍不住落下泪来,只又哽咽了一口道:“我这就去像二嫂子请罪,让她原谅我娘。”
刘七巧见杜茵起身要走,只急忙拦住了道:“你先别去。”
杜茵只顿了顿脚步,又听刘七巧说道:“这会儿你二嫂子还不知道真相,她正伤心,你若这时候跟她说这些,少不得她不但不能解气,还会闹的更厉害,让老太太也知道这件事情。老太太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最是公正公平,势必要给你嫂子一个公道,到时候你娘只怕就更逃不过去了。”
“那怎么办?”
“依我看,这就是她们婆媳之间的一笔糊涂账,不如就这样算了,若是你嫂子想明白了,她没证据也不能拿你娘怎样,横竖她没了孩子,这次的事情是她吃亏,你娘那边,你只告诉你娘,让她安分点,要是她再弄出什么幺蛾子,你就把这事情告诉老太太,吓唬吓唬她,两边都太平了,这事情就能慢慢的揭过去。”对于傍观者刘七巧来说,不管这件事情怎么发展,火都烧不到她身上来,不过家宅不安,说出去总是杜家没有面子,与其让杜老太太再发一顿火,不如就这样算了。
“可是……可是这样二嫂子她……”杜茵毕竟年轻,心里头对赵氏总有几分愧疚。
刘七巧只劝慰道:“你二嫂子如今最需要的是静养,而不是公道,就算讨回了公道,她的孩子也一样没了。明儿就是你出阁之日,你总不想大家闹起来,耽误了你的好日子吧?”
杜茵倒是没想到刘七巧这么为自己考虑,只点了点头,略收起了伤心,擦了擦眼泪道:“多谢大嫂子开导,那我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