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子走了进去,看见自家的姑娘坐在梳妆台前的圆凳上,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垂下来,不加任何修饰,白肤、黑发、红唇,真真是天上才有的姿容美色。与往日不同,今日的姑娘似乎分外动人,一双美眸含羞带臊,竟是多了几分娇俏妩媚。
觉察到莲子的入神,谢媛淡淡地瞟了她一眼,语气有些不好:“还不过来?”
莲子赶紧小步跑了过去,拿起妆奁里的羊角梳一下下地帮谢媛梳发:“姑娘要梳个什么发式?”
谢媛看着镜子里自己与往常有一些异样的脸色,道:“随便梳一个端庄简单的发式,再给我扑一点点香粉。”
如今这样眉眼含春的模样,谢宜沈氏都是长辈,如何看不出来她刚才被容瑾好好地欺负一顿?
想到刚才的事情,谢媛心中暗恨,早已把容瑾的祖宗十八代都逐个骂遍。
侯府晚膳的气氛略显沉闷,谢靖惊马的事情,谢宜沈氏与谢呈都应该知道了,谢媛谢靖是当事人,只有谢环一个还不知情。不过自从谢环被绑架以来,侯府的空气都是凝滞的,谢环也并未觉得今日与昨日有什么不同。
用完晚膳,谢环找了借口就回院子里去了,谢呈也去了外书房,饭厅里只有沈氏谢宜两夫妻和谢媛谢靖两姐弟。
“阿媛可还要请郎中来瞧瞧?”沈氏看到谢媛脸上扑了淡淡的一层粉,还以为是她借以遮挡苍白的肤色,掩盖自己晕倒的事实。
谢媛摇头,乖巧地站在沈氏身后为她捏肩:“女儿并无大碍,吴郎中都这样说了。”
吴郎中是白玉京里最出挑的郎中之一,医术高超甚至能与宫廷太医相比拟,他的医术沈氏自然是信的。不过媛姐儿脸上又为何扑粉?沈氏心里清楚女儿,谢媛往日里极少化妆描眉,也极少用胭脂水粉这些物事。
不过女儿也是个有分寸的,她这么一说,沈氏倒是不再追问了。
谢宜并不知道女儿的事情,他瞥了表现乖巧的谢媛一眼,看向沈氏:“媛姐儿怎么了?”
女儿可是怎么看都不像是生病了要去请郎中,她也没有落水,难道还发生了其它的事情?
沈氏享受着谢媛的手艺,面部表情很柔和:“媛姐儿在靖哥儿落水前晕倒了一阵子,在曲江畔请吴郎中瞧了,吴郎中却说媛姐儿什么事情都没有。”
“可是真的无碍?”谢宜不相信女儿会无缘无故地晕倒,看着烛光下的谢媛,谢宜越看越觉得她比往日羸弱。
谢媛对她爹露出大大的笑脸:“阿爹又不是不知道,媛一年到头都不用瞧郎中,身体比阿姊还要好的!”
谢宜这才放下心来,却不忘嘱咐两句:“往日里还是要注意一些的好,可别生了病。”
“媛知道。”谢媛道。
问完谢媛,谢宜把目光落在儿子身上:“今日发生何事?细细说来,让阿爹听听。”
沈氏并未起身,只是挥手让屋子里的下人都出去,却没有让谢媛出去,她低声对谢媛道:“媛姐儿听听也是好的。”
谢媛点头,两手抬起,轻轻揉捏着沈氏头上几个缓解疲劳的穴位。她记忆力好,对人体结构也十分熟悉,做起这样伺候爹娘的功夫来,得心应手,沈氏也舒服。
听着小儿子将事情都汇报了一遍,清晰而且很有条理,次序分明,谢宜满意地点头,然后询问谢靖对这件事的看法。
谢靖在文采上并不输于长兄,甚至更胜一筹,毕竟从小都是有母亲和姐姐教着的,他思量了一下父亲的提问,斟酌着回答道:“此事分明就是要致儿于死地,儿自问没有做过残害他人性命、与他人结仇的事情。”
即便是现在,想起下午时马背上的惊魂,谢靖依旧带着恐惧和后怕,若是自己一个判断失误,他现在就是冰冷的尸体了。
谢宜颔首,他鼓励地看着小儿子。
“儿并非嫡长子,可见这件事并非冲着侯府来;不过儿若堕马了,长兄想必要遭受流言困扰,爹娘也要心痛万分,两个姊姊更是伤心……那人应该不只是想要侯府不宁吧?”谢靖面带疑问地看着谢宜,很委屈,“儿实在想不到会有人对付儿。”
谢宜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膀,他毕竟还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需要安慰:“听说你要自己处理这件事情?你想怎么处理?”
谢靖侧头飞快地看了一眼谢媛,谢媛对他抿唇一笑,心里顿时大定,也自信了许多:“靖也要试着解决事情,不能一直都让爹娘、大兄和姊姊们帮着靖。”斟酌了下,他问谢宜要人手,“阿爹,可否借我几人?”
“想法很好,你想借什么人?”谢宜一口应了下来,当做看不到谢靖的小动作。
谢靖素来就爱黏着谢媛,姐弟友爱在家长眼里看来是件好事。更何况谢靖跟着谢媛也学来了姊姊的稳重大方,有自己的想法,聪明而识时务,还很有担当,更好!
谢靖很麻溜地说出了自己想要的几个人的名字,一看就知道是对这件事有所准备了,谢宜都应允了,他细细说了这几个人的行事特点和性格爱好,再看沈氏和谢媛,却发现她们不知道何时离开了。
“靖哥儿也快到说亲的年纪了,可要找一个和你母亲、二姊相差不多的女子才行。”谢宜看着谢靖渐渐长开的眉眼,心里忽然就有了沧桑之感,“你也要对你二姊姊避嫌,不要老是往她那里跑,知道了吗?”
一个男子天天都往后宅跑是不行的,即便感情亲厚如谢靖谢媛也不行。
谢靖抿了抿唇,答应得有些不情愿:“儿知道了。”
“听说你要去北军?”谢宜也不在意谢靖的不情愿,他换了一个话题。
谢靖点头,神色坚毅起来:“靖十一岁了,大姊被贼人掳走,却无能为力……阿爹请允许靖去北军。”
“你现在还小。”谢宜皱起眉,显然这件事有点让他为难,“这样吧,你过了你大兄的那一关再与我说。”
“是的,阿爹。”谢靖略有失望,不过他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故没有强求。
坐在温热的热水里,谢媛用力地擦洗着锁骨上的吮吻痕迹,心里再次将容瑾暗骂了不下一千遍。这家伙不仅封闭了她的灵魂力量,还侮辱了她,那一巴掌之仇,她谢媛若是不报复回去,将名字倒着写!
虽然这货帮着她把伤势治好了一半,但是时间充足的谢媛压根就不要他的帮助好不好!
想到陷害谢靖的幕后黑手,谢媛的脸色彻底黑了,她战斗值清零了,可不代表她的辅助能力也清零,脑袋里面那一大堆药物知识不是放着好看的。
虽然无法配制出能杀死一座城池的剧毒,但是收拾那么几个人,让他们肠穿肚烂却是简单得很。
该怎么把幕后之人揪出来呢?
不是赵曦下的黑手,又有谁会对谢靖出手?
一夜无梦。
次日却发生一件不大也不小的事情,芜荑院里,有一个姨娘投井自尽了。
她们两个的丑事谢媛尚未来得及告诉母亲,她的灵魂力量又被暂时封印起来,谢媛隐隐感觉到这件事有些不对劲,但是她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好端端的怎么会投井自尽了?”谢媛招来了善于打探消息的杏仁,失去了武力依仗的谢媛想探听芜荑院里的事情都无法做到。
但是她迟早都要适应这种生活,谢媛心里透亮。
杏仁看向随伺的小丫鬟们,她们懂事地悄悄退下了,百合也悄悄出去,屋里只有谢媛、莲子、桂圆和杏仁四人。
杏仁却还是不说:“莲子、桂圆,你们都出去一下吧。”
莲子与桂圆对视一眼,看向谢媛,谢媛也不想瞒着这两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丫鬟,遂道:“不必出去了。”
“阿连并不愿将此事告知婢子,婢子也是悄悄听到的。”杏仁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谢媛,道,“朱姨娘并非淹死,而是在床上死了,被赵姨娘推进水井中。”
谢媛神色微变,立刻就想到谢环被绑架那日她灵魂探知的画面,她严肃了脸色对三个丫鬟道:“此事莫要再去探听,也不要与他人说。若是发现有人说闲话,杏仁你都去和母亲身边的贾妈妈说,先把人抓起来。”
不论其他,朱姨娘怕是和赵姨娘在一张床上死的,她们都是宫中赐下的妾,冒冒然处理掉也要和皇宫里交代一声。
不过事情还是脱去了控制,侯府两个姨娘磨镜的事情不知道被谁揭发了出去,满城风雨,侯府的名声差点臭了。不过谢宜与容瑾两翁婿合力,总算将这股流言的源头掐灭,恰好京中也发生了一件大事,这流言也就被暂时遗忘。
经过谢环的绑架事件,还有这一次的流言事件,谢宜对容瑾这个女婿总算多了那么一点认知与好感。凭借容瑾的势力,把女儿嫁给他也不算亏。
这个人要借着皇位之争搅乱京中局势,谢宜也暂时从朝廷势力争端里抽身,作壁上观。
若是容瑾功成,谢宜就能放心地嫁谢媛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