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靖,二姊只能指靠你了。”谢媛又添了一把火。
谢靖其实还惊魂未定,不过他也意识到情况紧急,必须冷静下来想出一个应付的方法来。他是谦远候府的嫡公子,二姊是谦远候府正经的嫡女,若是他们都被人拐子卖掉,爹爹娘亲该是如何的伤心!
谢媛一直都知道,她弟弟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但是聪明伶俐并不能让谢靖平坦舒适地活下去。如果谢宜、沈氏去世,谢呈承爵,两兄弟分家,谢靖还剩下什么?
她还要仰仗他的势力呢。
十四五岁的少女满脸惊惶,她穿着婢女的青衫,头上珠翠都被暴力地扯去,耳垂肿起,皮肉都扯开了。她紧紧地跟在男童身后,小声啜泣,神态我见犹怜,令人心生不忍。
男童穿戴考究,嘴唇紧紧抿着,被人推进来,便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谢媛往地上抓了一把灰,抹在脸上,又抓乱头发,将头上精巧的小饰品和手腕上的镂金丝镯子藏起来。
门被打开了,一个矮瘦的人贩子骂骂咧咧的走进来,一脚将那个男童踹翻在地:“哭什么哭!再哭就把你洗净了放锅里煮熟!反正老子也好几天没吃到肉了!”
男童顿时被吓住,不敢再出声了。
矮瘦男子哼了一声,扫视了房间一圈,威胁道:“都给老子老实点!谁敢惹事就把谁煮熟吃肉!”
大家都瑟缩起来,恐惧地看着矮瘦男子。
谢媛蹲了下来,与谢靖在一起倒不起眼,那个矮瘦男子的目光在谢靖身上一扫而过,多看了两眼谢媛,便砰地关上门出去了,徒留房间里一阵又一阵的啜泣声。
瞟了两眼这些孩子,谢媛发现他们当中衣着华丽如那个大哭男童的并不多,多数都是一身棉布衣,或者衣衫褴褛。他们不是平民百姓家的孩子就是殷实之家的孩子,各个都长得白白胖胖。偶尔几个瘦的没有几两肉的,五官都十分精致,是标准的美人胚子。
胆敢在白玉京掳人,这群人贩子背后的势力不小啊。
“二姊,”谢靖附在谢媛耳边,低声道,“这里有很多干燥的茅草,若是点火烧起来,外面的人就能注意到我们了。”
谢媛抿唇露出一抹笑来,对谢靖能这么快就想到一个方法感到很愉悦,人果然是要逼一逼的,她也压低声音道:“不妥,你都说这里茅草甚多,着起火来我们怎么办?而且刚点火,说不定他们就发现了。”
谢靖皱了皱眉,看到谢媛脸上并未露出惊慌恐惧,他心里的恐惧也少了很多:“可是若不这样做,我们被迷晕了装在马车里出城就没有机会了。”
“风险太大。”谢媛趁机教育他,“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将自己的生命放在第一位。再好的计策,如果危险到你的生命,也不能用。你是为了逃出这里,结果反而纵火令自己身亡了,还不如乖乖的被人贩子拐卖呢。”
谢靖思考片刻,慎重地看着谢媛道:“我懂了,多谢二姊教诲。”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二姊,我会保护你!”
他伸出自己的拳头对那几个胖孩子晃了晃,他们立刻缩到了一边去。
谢媛哑然失笑,她轻轻拍了下谢靖的肩膀,开玩笑般道:“这话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丢了二姊自己逃命去。”
“怎么可能?”谢靖立刻反口否认。
谢媛笑了笑,她估摸了一下时间,继续鼓励谢靖:“阿靖还想到什么法子没有?”
来这里之前,她特意把线索留给了侯府的侍卫,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就该找来了。
谢靖冥思苦想,正想回答,却听见外面马蹄声?n?n,一声闷响院门被撞开了,很快这个小院便灯火通明起来。
“将他们一个个都给我抓起来!”这声音很熟悉,很快人贩子们的求饶声响起,房间门也被一脚踹开。
穿着一身银亮盔甲,玉树临风的少年将军站在月光下,仿佛天上的月神。他容姿秀丽,气质温和而平易近人,看得房间里被困的少女都一个个红了脸。
扫了一眼,少年将军大跨步向谢媛走来,露出温柔可亲的笑脸,情深切切:“阿媛,我来了!”
谢媛的嘴角抽搐了下,她站起来,十分自然地拍掉身上沾染的灰尘又用袖子细细地抹掉脸上的黑灰,疏离而冷清地道:“容公子,请自重。”
谢靖喜不自胜,参加了长公主别院的菊花宴,他自然是认得这个大出风头的少年公子:“谢谢你救了我和二姊!”
容瑾温柔一笑:“这是应该的!我送你们回家吧!”
说着就要去牵谢媛的手。
谢靖心里冒起危机感,他不动声色地将谢媛挡在身后,一本正经地道:“容大人,我二姊尚未定亲,可不能坏了她的闺誉!”
容瑾笑得温和,他很自然地收回自己的咸猪手:“是我唐突了!”
这货不是被皇帝派去江南处理水患么?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谢媛皱了皱眉,顺着容瑾带自己与谢靖上了一辆十分不起眼的马车,笑眯眯地坐在她对面看着她。
“嘿嘿!我偷跑回来瞧瞧我的未婚妻!谁知道她竟蠢笨到被人贩子拐卖了!”耳边传来了容瑾的声音。
谢媛:“……”
我是为了锻炼锻炼谢靖面对危机的意识好不好!
谢靖听不到容瑾特意传进谢媛耳朵里的话,他很不高兴容瑾盯着自己的二姊看,道:“容公子,请不要盯着我二姊看!”
容瑾高深莫测地盯了他一眼,倒是收回了自己不规矩的目光。
三人一直沉默,直到马车在谦远候府门前停下来。
容瑾眼睛深幽地看着两姐弟被侯府下人欢欢喜喜地迎了进去,对赶车的车夫道:“孙立,我们得连夜赶往江南了!”
得知是容瑾将两姐弟解救送回来的,又听到小儿子说容瑾对谢媛不怀好意,谢宜与沈氏对视一眼,彼此的神色都有些微妙起来。
临睡前,沈氏道:“咱们女儿该找个好亲家了。”
谢宜也深有所感:“我瞧姬家那排行十八的小子不错,明日请他和他爹来府上做客。”
“好,就这么定了。”沈氏道。
光阴如梭,正月还未走完,边疆就传来了大捷的消息。邺国公李源神威不减当年,一出手就夺回了一座城池,大安朝顿时举天同庆,天子大赦天下。又三月,李源夺回了第二座城池与玉门关,带着突厥的信使凯旋归来。
沈琅与谢呈都从战场归来,前者成为了从八品御侮校尉,后者则被封正八品宣节校尉,虽然官职很小,但他们好歹都是朝廷上了玉牒名册、领取国家俸禄的武官了。
容瑾则直到六月才归来,他一归来,便被皇帝册封为中书舍人。这是个五品官,但因为能直接参与政事发表看法,权力不小,可见天子对其的宠信。
容瑾正式踏入权力圈子,开始了他平步青云的仕途。
次年,大安朝宗室公主封号宇阳,和亲远嫁突厥。
四年光阴如白马过隙,匆匆而去。
容瑾如今已经是一个能与权臣赵威相互抗衡的户部尚书,手下能人辈出,天下钱粮俱逃不过他的手掌。他开了各种各样的铺子,接着手上的权力让自己赚了个盆满钵满,就连天下首富看到他都要汗颜。
容大尚书丰姿秀丽,为人温和很容易接近,又不近青/楼妓馆,不亵玩娈童,可谓白玉京女子们心目中排行第一的良配。每次他出门,都能引来一大群的少女围观,她们对他丢手绢、丢鲜花、丢瓜果、丢金银首饰,奈何他只钟爱于谦远候家的三姑娘,对容姿艳丽的少女们不屑一顾。
多少千金贵女为了他连手帕都咬烂了,眼泪都流光了。
奈何他就是对谢三姑娘一往情深,痴迷不悟。
谢三姑娘深居简出,见过她面的人不多,有的说她美如天仙,有的说她丑如夜叉,有的说她一餐能吃半桶饭,有的说她瘦得风一吹就倒……
不过谦远候府很多人上门提亲就是了。
“娘亲,我不嫁人。”谢媛如今已是窈窕少女,自发育以来,她就长得非常快。仿佛一夜之间,胸脯鼓囊囊的撑起衣裳,个子拔高,腰细腿长,整个人沉静而妩媚,神秘且贵气。
沈氏摸摸她的头,笑道:“先看看这个黄四公子合不合你的心意。”
女儿大了,一家有女百家求,最开心莫过沈氏。可恨容瑾那厮老纠缠着女儿,还扬言非谢媛不娶,弄得姬皇后都悄悄询问。她得尽快为女儿挑选一个好夫婿,不求上进,但求家宅安宁、兄弟和睦、婆母慈祥、还有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古训。
侯府的女儿,谁都不能怠慢了她!
谢环在年前就与京中姬家三房的嫡长子姬玉定亲,只待到了十八便嫁过去。姬玉如今只是朝中一个八品文官,但是他才思敏捷,为人又十分大方得体,晋升是迟早的事情。谢呈去年也与长公主所出的康河郡主李荔定亲,他们两情相悦,倒是两家都看好的亲事。
谢媛呢,这些年沈氏挑来挑去都觉得不顺眼。家世好的,婆母太凶;婆母慈善的,家中落魄,人也木纳;书香世家,规矩太严;百年望族,亲戚太多,僧多粥少,各房倾轧严重……
倒是那容瑾,没有婆母亲家,朝中供职官位不低,手上又有各种铺子和田庄别院,为官又清廉素得百姓爱戴……看起来倒是个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