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里的空气骤然间变得稀薄。
迪莉娅紧张得快要昏过去。
她紧盯着安格斯,心里一片绝望:“早知如此,我便该按着你的手把她杀了!”
“父王母后和姐妹们从前就不该宠着你!把你宠到如此任性的地步!”
“我……”
“Just a sec.”女巫突然出声,打断了迪莉娅说得飞快的英文。
她用手背扶了扶眼镜框,绕着安然无恙的少年转了一圈,神色里的不可置信显而易见。
迪莉娅后知后觉,少年亦如此。
他略抬双手,看着自己凝实的身体,下一刻把目光移向床上侧身朝里睡着的阮莺身上。
安鸷出生以来从未哭过,现在他却觉得自己眼眶微热,好像有流水顺着脸颊滑落。
他摸了摸脸颊,这一刻的少年仿佛才活过来,一双桃花眸里充满火热的爱意,包围住阮莺。
他真的没有化作泡沫!
女巫感叹了声,急忙用粉色笔在本子的第520页上奋笔疾书。
写完后立即消失,只留下一句话:“小王子,祝你和小公主有个美好的夜晚!”
“作为第一对实验成功者,我明日会来给你们送贺礼!”
迪莉娅还没反应过来。
刚才说了一小半的抱怨怒骂都夹在嗓子里不上不下,一定程度上拉慢了她的反应力。
不等她有反应,床上的小姑娘便翻了个身,好像要醒。
她一惊,连忙离开。
安鸷走到床边时,阮莺坐起来,微眯着眼眸,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安安,你怎么下床了?”
少年牵住她的手,弯起一抹笑。
“没事,继续睡吧。”
阮莺往里挪了挪:“你上来一起。”
“好。”
安鸷躺上床。
夏天本就穿的少,他身上只剩下中衣。
两人今夜洗漱后换的中衣是昨日成衣司的女官送来的,用的同一匹布剪裁而成。
白色云丝衬得他们如同两尊瓷娃娃,小姑娘把手放到少年的发丝上揉了一把,出口的嗓音甜而软:“我好喜欢你呀。”
安鸷亲了亲女孩的额角,紧紧拥住阮莺,语调却轻得好似在哄小婴儿:“宝宝,我们要白头偕老。”
阮莺勾住他的脖子,稍稍用力趴到少年身上。
水汪汪的眼睛盯了他几秒,笑着印上他的唇:“亲亲。”
安鸷的手扶在她腰上微撑,安静地接受她的亲吻。
即便是这样亲密的接触时,他也仍睁眼看着阮莺,直到自己的衣襟被扒开才眨了下眼:“床帐尚未放下。”
阮莺看了他一眼,少年有点害羞,眼里映着她。
阮莺笑眯眯地把手伸向床帐用力一拉:“这不是放下了。”
繁复华贵的纱帐散开遮住了床,顿时形成一个密闭空间,把所有旖旎暧昧圈在里侧。
小姑娘的手按在少年的胸肌上:“你这次不会躲了嘛?”
“之前你会跑开去沐浴室。”
“母后让教养嬷嬷给我讲过一些……一些相关知识,所以我懂的。”
安鸷不可避免地记起父王说过的……知识,又想起他现在彻底变成人族了。
宝宝爱他,和他爱她一样。
安鸷仰起头,在阮莺的唇上碰了一下,随后好像不过瘾一样又碰了几下,最后直接吻住不松。
长发交缠,水天一色似的相融。
在这片黑夜里,后宫湖边的垂柳在由轻慢变强硬的暖风里四处摇曳。
好在骤起的狂风有分寸,才让刚生出的嫩绿芽儿勉强能攀住枝丫护住自己,不至于从枝丫上掉落,甚至被风吹走了一身灰尘,仿若脱胎换骨。
然而即便如此,在由小及大的狂风强硬撞击下,绿芽也变得有点蔫儿,时不时地发出好似人类求饶一般的呜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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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见长公主!”
昨夜的风简直大到诡异!
小富子和小贵子一醒来就招呼着宫人们收拾寝宫外被风吹得四散八落的东西。
十公主平素爱把些好看的玩意儿摆在寝宫院子里,都是露天摆放,小风无碍,却扛不住这能吹翻人的大风。
一批人扶正的扶正,打扫的打扫,忙作一团却没发出嘈杂的声音,直到看见衣着华贵的女子慢悠悠走进来。
小贵子和小富子跪在最前面,心里颇慌。
公主和安大人尚未出门,若被发现该如何应对?
“平身。”长公主带着“侍卫”们往里走,“小十呢?去上书房了?”
“回殿下,十公主身体不太舒服,还在睡着。”
长公主有点意外:“那本宫在这等她,可曾传太医?”
有“侍卫”搬来一把椅子,她直接坐下,伸出胳膊。
立即有另外的“侍卫”上前给她揉肩捏背捶胳膊捶腿,短短须臾,身边便围满了人。
小富子低着头答:“十公主说睡会儿即可。”
长公主皱起眉:“小十金枝玉叶,怎能如此疏忽身体?立刻去传太医。”
长公主向来说一不二,宫人们没胆子忤逆她。
小富子没办法,只能去太医署。
太医随他回来,小富子迅速扫一眼寝宫里的状况,刚才的侥幸心立马消失不见。
他已经尽量走得慢了,还请了太医署里最老的太医,十公主竟还未露面。
主子,奴才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长公主瞥他一眼:“主子身体不适,你们当奴才的怎么一点不着急,去趟太医署用得着这么长时间?”
她起身走向寝殿:“小十究竟怎么了?莫非在寝殿里藏了外男?”
小富子和小贵子吞了下口水,急急忙忙地跟上:“哪能啊,十公主只是身体不适。”
长公主没有理会,她越靠近寝殿,寝宫的宫人们便越紧张。
纤纤柔荑放到寝殿门上,用力一推。
小富子和小贵子下意识屏住呼吸,心念“完了”。
希望公主和安大人昨夜只是在聊天。
“小十,醒了为何不下床。”
长公主很快绕过屏风,凤眸在内殿里打量了两圈,才语气如常地问。
阮莺穿戴整齐,独自坐在床边,趿着绣鞋走向她:“皇姑母,你从南城回来啦,莺莺这几日便念着你,想你会何时回来呢。”
“还想着姑母回来,莺莺便去你府上玩,想不到竟让姑母先来莺莺的寝宫了。”
长公主扬起眉,脸上挂笑:“我们莺莺公主平素最烦外出,也不怎么去皇姑母那里,皇姑母去南城游玩两个月,怎么还转性了?”
虽说皇上他们都爱叫阮莺小十,但遥想当年十公主出生时,皇上凝思蹙眉,对着早就起好的名字“阮莺”盯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展颜欢笑,大笔一挥立下圣旨:
十公主名“阮莺”,封号“莺莺”。
是以也会有人用莺莺公主称呼她。
阮莺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许是因灵葡寺里有灵气滋养,莺莺从灵葡寺祈福回来后便喜欢出门了。”
“如此,皇姑母也要去住几日。”
长公主没有在这上面展开话题,她又将内殿看了两圈,目光在内殿通往后殿温泉池的方向停了停。
阮莺没有动作,淡定地任由她看了一会儿才开口:“皇姑母来莺莺这里有何事?”
长公主收回目光:“我从南边给你们兄妹几个带了礼物,特意送过来。”
“穿好鞋出来看看喜不喜欢。”
阮莺瞥了眼后殿方向,提上绣鞋的后跟,起身时忍不住揉了揉腰,才慢缓缓地走出去。
长公主又坐回椅子上,“侍卫”们把她围起来按摩。
“这两份大点的是送你和你太子皇兄的,其他的都一样,待你去串门时给孩子们捎过去,一人一份。”
她抬起手指了指,指甲上染了红蔻丹,分外妖艳。
“姑母听说新任国师与你关系好,小十待会儿把他叫进宫,让姑母瞧瞧。”
长公主有点郁闷。
她一回来便进宫去皇弟那里送礼物,顺带看看他。
期间聊了几句新国师,皇弟便警惕地言语敲打她,说国师是未来的十驸马。
她原本只因回程时听街边百姓说新任国师容貌非凡,有点兴趣,但皇弟那么小心,她这好奇心就收不住了。
她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竟能让最疼小十的皇弟同意他做十驸马。
阮莺愣了愣。
她几乎要怀疑长公主方才瞧出端倪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皇姑母想见安大人,何不自己传?”
“我倒是想,”长公主有点想笑,“但你父皇不让,我这才来找你,借你的光见见这位安大人。”
阮莺也笑:“过几日吧,皇姑母,安大人过几日要再次祈雨,莺莺那日陪你一起去看他。”
“好。”长公主约好这桩事,立即望向太医,“给十公主把脉瞧瞧,怎么看着像被折腾了一夜,有气无力。”
话落,目光把阮莺上下过了一遍。
阮莺觉得她眼里好像有怒意。
不太确定,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