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说完这句话以后就沉默了。
她心口怦怦直跳,不知道对面的人会作何反应。
但半分钟过去了。
一分钟过去了。
陆程都没有吭一声。
若不是那略显粗重的呼吸透过听筒拂过耳畔,夏云还以为是电话断了线呢。
最后的最后,电话终于被挂断了。
但陆程到底也没说什么。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没反驳,但也没认同。
只是自打今晚过后,那隔上两三天便会打来的电话也彻底失了踪影。
而陆程这个人也跟那通电话一样,似是存在过,又好像已经成为了一场短暂的梦。
再次来到林美丽纹身店门口的时候,也再也没能看到那头褪色了的黄毛。
“怎么今天有空往我这儿来了?”
夏云可是有着好长一段时间没来了,林美丽不由得欣慰她终于放弃了纹身。
冷不丁地看着她便上去开玩笑,“怎的?这么长时间没见,也没个动静,是去闭关修炼你的画功了?”
夏云嗤笑了两声摇摇头。
“画屁啊还,画一辈子也够呛。”
“很好很好,”林美丽万分满意,“你总算是对自己有了足够深刻的认识。”
“... ...”
夏云心里憋着事儿呢,又开始习惯性地去摸口袋里的烟盒子。
林美丽刚想跟她寒暄寒暄便见她已经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于是拽了张椅子坐下了。
“你怎么一脸苦大仇深的?出啥事儿了?”
夏云这人一向直来直去,也算是个心大的。
还真是很少有什么事儿能让她挂相的。
夏云听了这话却闷闷地出了两声气音,犹豫了半晌还是没忍住。
“美丽啊... ...那个陆程,你最近见着了么?”
“陆程?”
林美丽一听到这个名字直接就“好家伙”了一声,“你怎么回事啊我说姑奶奶,还惦着那二溜子呢?”
“你可快打住吧啊,别往自己身上揽事儿了,这段时间陆程他们家都快翻了天了,整条老巷就没有一家儿不对他们家有意见的。”
“什么意思?”
夏云眉毛蹙得更深了些。
林美丽也就顺着说下去,“陆程跟他爸天天打仗,虽说以前大家也都习惯了,可这回确实是过头儿了。”
“屋里动静老大了,而且好几回还都是深更半夜的,叮叮咣咣一顿摔。他爸那个人那就是个混球儿,骂得那脏话真是脏到不行... ...反正,你快别打听了,跟他沾上准没什么好事儿。”
“习惯了?他们两个一直关系不好?”
“嗯。”
林美丽转着眼珠子想了想,“陆程他妈在他特小的时候儿就走了,他这个爹也是个不省心的,我们这老巷里啊有那么俩个混人是能叫得上号的,一个是姓傅的,一个就是陆程他爸。”
“那个姓傅的倒是还好,顶多就算个酒鬼,喝醉了酒就往街边上一躺。也是自己带个儿子。”
“可这陆大鹏是吃喝嫖赌样样都占啊!这... ...这tm的就没一处好地儿。”
言罢,林美丽皱着一张脸连连摆手儿,颇有些懒得接着往下再继续说的意思。
夏云心里也差不多的有了数儿,也就没再追着问。
只是抿着唇终于掏出了一根烟,“啪”的一声点上了。
她抽着这根烟的时候就在想。
自己可能是真的魔障了吧。
还是怪自己孤独的时间实在太长。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没有接到电话的日子才会觉得竟然如此难熬。
细想吧,陆程长得五大三粗的,方正脸粗黑眉好像还真是没什么特别的。
况且这还刚刚听了他爸的乌遭事儿,她本应该彻底想开了才是。
但为什么呢... ...
为什么她这心里就跟被扎了数十根刺一样,抽抽着疼呢。
夏云还是觉得自己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喜欢上一个人。
将原因归结成了寂寞太久,所以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依赖和同情。
可直到一个星期以后的某天晚上,她骑着机车刚到楼下。
楼门口儿就猛然闯出了一个人,直挺挺地站在她车前的时候——
那一刻。
机车的大灯打进他的眼底,里面却像是一眼望不到底的黑洞。
像是希望彻底粉碎了。
像是遗憾、又像是伤痛。
彼此糅杂在一起,化作了一只无形的大手。
将夏云的喉咙硬生生地扼住了。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只是双眼像是被彻底黏住了一样,就这么看着他,错不开眼。
“陆程。”
她终于试探着叫出了他的名字,嗓子却干涩得要命。
陆程却逐渐低下了头,脊背也不再那么挺直。
他站不住。
他心里虚。
“能给我点时间吗?就一会儿。我就想跟你说说话。”
陆程语气显得很卑微,夏云莫名感觉眼眶有点发酸。
“嗯,等我把车先停下。”
她长腿一迈下了机车,把它推到楼门儿里。
楼栋里面的灯泡泛着昏黄的光,夏云俯下身子从黑暗的角落里摸出来了一把防盗锁,给车锁上了。
“上楼说吧。”
她一边儿从短裤的口袋里摸出了钥匙,一边径直往楼梯上走。
“... ...”
陆程直接就傻了。
站在原地没动弹。
夏云顺着楼梯都已经上到小二楼了才发现身后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侧过身子顺着楼梯的缝隙喊:“上来啊!”
“... ...”
陆程感觉心里有点儿烧得慌。
但又猛然想起了什么,那团火焰便像是被冷水彻彻底底地熄灭。
他步伐沉重地往上走,就像是脚腕上被栓了秤砣一样。
这栋小二楼是独立的。
是夏云奶奶给她留下的。
一楼也是她的,二楼也是她的。
原先奶奶还在的时候一楼是租出去的,她走了以后那家租户也搬走回老家了。
夏云刚好也不想把那间屋子租出去了。
便没事儿的时候过去打扫打扫,堆放些平时用不上的东西。
连带着奶奶为数不多的遗物,都妥善放在了那里。
“进来。”
这栋小二楼的砖墙老旧的不像话,恨不得一碰砖缝儿里的灰就跟着往下落。
可夏云的屋子里却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摆着好些的绿植和花盆,客厅那个茶几上面还有个通透明亮的小鱼缸。
只是里面却并没有养鱼,只是盛着干净清澈的水。
“哦,那里面儿原来是有两条鱼的。老太太走了以后我又想不起来管,给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