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决定南去,就无必要继续在猎辰峰逗留了。尽管对于雪域的天才修士们仍旧怀有一分战斗的渴望,不过相比起时间来说,何易还是觉得后者更应该珍惜。
没有了绯姬的龙族血脉威严,龙马终于恢复了正常。何易没有张扬的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施展七步登仙术,而是驾驭龙马一路往南飞了五万里,待得人少了,才升至高空,用道术开始挪移。
清明境的苦修士,已不再只是个纯粹只有蛮力的武者了。他牵着马,马上坐着个萝莉,用自身气息将两者笼罩在内,而后如闲庭信步一般徐徐往前行走,每一步落下,都是踩在虚空大道上,闪烁间飞速远去。
雪域是属于冰雪的世界,因为它很广阔,所以即便身在万仞高空,何易目之所及的天地也仍旧还是白色。
这里的白,是一种纯净,也是一种寂寞。雪域生灵稀少,平常百里之内难见一人,万里之中罕有山门,可谓是荒原般的雪域。不过天地的寂寞,那只是天地的事,对人来说,有一个朋友,一个伙伴,就足够了。
何易有伙伴,而且不止一个,所以他并不孤独。比起飞行,挪移并不会单调太多,有时同萝莉说说话,有时逗弄一下还不怎么会表达自己意思的小乙,不知不觉他便走了很远很远。
其实“远”这个字,也只是相对而已,比起曾经在星空中跨越过的路,这区区几亿里根本不算什么。
天上的太阳被龙王们带着向西飞绕,让一处变得渐渐明亮,一处变得渐渐昏暗。当何易看见的天地不再是纯白冰雪之时,这一天已经到了午后时光。
上次来的时候是被无量仙尊直接挪移到悬空山附近,还没有见过雪域边际的样子,这回亲自走过,却是让他开了回眼界。
雪域地势很高,整体而言是一片极其广阔的高原,而它的高度,可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随着白色越来越驳杂,何易低头所见的地面地势开始剧烈起伏,大体在缓缓降低着高度。这是一段跨越数十万里的绵长地势坡度,在小范围内难以分辨,只有极快的高空飞掠,和何易这样挪移的人,才能体会到那份变化。
随着微不可查的坡度渐渐降低,有很多高峰从山腰以下都不再有积雪。如果从地面看的话,那些山峰的高度足可以用接天连地来形容,可是比起雪域,其实那也不过是寻常海拔罢了。
再往前去,指天的高峰仍旧很多,可是山头的积雪,却越来越少,直至最终消失在了何易的视野之中。
何易想起了泰山。泰山附近是平原,所以它显得很高,可青藏高原比泰山高多了,上面的许多山头却不见得有多雄伟。若无相比,很多东西都看不出特殊,若无对照,很多每天看见的道理,也很难领悟得到。
雪域甩在身后,脚下便是漫漫无际的青绿人间。这一路往回走向玄都,要横穿许多封侯生死境强者的领地郡城,但他一步也未停下,径直在云霄之上更高的地方不住挪移,速度比之疾风都不知要快了多少倍。
一量时间都不到,几亿里路已然跨越,没有任何麻烦的阻挠,使这一场挪移快到了极致。路过鬼城所在的那片无主之地时,何易抽空问了问龙马,愿不愿意去琉璃教当教主宠物,龙马想到一语的好,和绯姬的可怕,当场连连点头。只可惜,萝莉很喜欢骑马放松的感觉,直接霸道的否决了这件事。
玄都很快就到了,离开雪域之时是午后,远远看到玄都的时候,太阳仍旧没有向西偏转太多。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但在遥遥看见那座宇宙中有数的巨城之时,何易还是免不了一番惊叹。
萝莉没有见过玄都,但她对一座城是大是小可不怎么在乎,脸上也仅仅是露出些许讶色而已。倒是龙马,看到玄都的时候眼神中竟然有了些许怀念之色,似乎愈发通灵了。
挪移到距离玄都不足五万里的地方,何易止步上马,慢慢靠近那座远看着巨大无比,近看时连城墙都看不见的巨城。
虽说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去无量山向冰炎仙子求取烈焰冰魄花,但既然要路过玄都,自然是要停下来打听一些消息了。关于林炎之的去向和胡羯身死的后顾安排,他都挺想知道。
由北门进入玄都,何易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好像是踏进了一个强者的舞台,自己变得渺小了。同时又好像是“回”到了什么地方,说它是家,还差点,说是旅馆,却又不止。
在这里,有他最好的朋友,有结拜大哥一家,还有名震四大仙界的剑仙玄主,当然,也有来自山海界的五雷和丹君这两个仇人。
四十多天的时间,对于玄都来说几乎就跟一瞬没有多大区别,走在路上的行人还是那样不急不躁,有说有笑,过着各自精彩的生活。看起来,玄国和星河仙界还没打起来,至少目前还没有战乱的消息传到仙国百姓耳中。
何易策马沿着笔直的大道从外城的北门直奔内城北门而去,龙马张扬着自己的神气和威武,一路上引来不少人的赞叹。
玄都的外城不止是城市,还有仙山大河,奇景异地分布在大道两侧,宛若一个小世界。途中所见的风景风格各异,目不暇接,可以说是赏心悦目。但是萝莉半靠在何易身上,却只是淡淡扫视,既不觉得惊讶,也没有任何欣赏的意思。
见她这般反应,何易忍不住问了句:“你怎么这么平静?好像经常来玄都,见怪不怪似的。”
小丫头撇撇嘴,回答道:“路过的,不要浪费心情。”
何易哭笑不得,无语道:“你呀,都不懂得欣赏美景。我们要赶很远很远的路,要是连看风景这件事都不做,会很无聊的。”
“跟我说话,就不无聊。”萝莉的回答简洁明了,不过说完之后她却又补充了一句:“也可以交流修炼的。”
内城的大门已经可以看见了。何易听了她的话,当下大笑道:“那好啊,等下次出发,我就不停向你请教修炼的问题好了。到时候萝莉前辈可不要吝啬解答哦?”
萝莉脸色一沉,也不说话,只是用手肘狠狠捅了他一下,险些把他从马背上直接掀翻下去。
“前辈”“姐姐”之类的称呼,萝莉可是很讨厌的!
何易揉了揉胸口,笑声不止。
绯姬说过他很耐揍,这是个很贴切的评价。因为无论是大成太初之体本身的强度,还是不死之身的恢复速度,都让何易的身体耐揍到了一定的境界,就算是阴阳境后期的修士,想要杀他也得费上很大一番手脚才行。所以萝莉的一个恶狠狠的肘击,他也没觉得有多疼。
北城门很快就到了。
玄都的内城是世间强者分布最密集的地方之一,住着数量多达数万的天仙,其中不乏熬过多次生死劫的高手,就连王者都有好几位。在这样的地方,几乎无人敢放肆。
因为两人都是天仙修为的缘故,守卫内城城门的武卫营将士并没有拦住他们的路,直接就方形了。
看着内城规划整齐的街市和宅院,何易不禁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内城的时候的情景,有点哭笑不得。
当时他先是被鱼茵给抓了起来,跟几百个“何易”关在一起,然后又跟“一号”大统领打了一场,最后才被确定身份,押送进了内城。那时候他以为明王是五雷尊者,心若死灰,可最后现身的明王居然是林炎之,来了个峰回路转,让他几乎惊掉了下巴。
现在回想,他忽然觉得,当初被林炎之这么耍,自己也得找个机会讨回来才是!
重踏内城,何易的心情很不错,倒是小乙显得有点躁动,在他的身上爬来爬去,一副不甘寂寞的样子。
想到林炎之的阔绰,何易倒也不在意,只是抓住乱爬的小家伙,笑骂两句,便不再多想。
明王府就在城北,不一会儿便到了。
下马行至府门,当值的武卫似乎不认得他,所以其中一人就上前问了声:“这里是明王府,朋友找谁,可需要通报一声?”
何易顿时有点尴尬。
玄主把曾经的第七卫队三十万武卫全都划给了林炎之,府上站哨的护卫都是那三十万人里甄选出来的佼佼者,经常是要换班的。而当初他在玄都停留时间太短,大部分武卫不认得他,这纯属正常。可是他之前曾经不止一次的跟萝莉说过,自己与当今明王林炎之是极为要好的朋友,从小便相识一起长大,几乎如同亲兄弟。结果现在到了人家府上,连个护卫都不认识……未免太丢人了些。
萝莉自来与何易笑闹惯了,这么好的取笑机会她可不会放过,在一旁嘻嘻偷笑个不停。
还好,明王府有高人坐镇,他尴尬很快就过去了。
只见明王府之中飞来一团阴影,迅速在门前凝聚成一位身材颀长,笼罩在阴影中的黑袍男子。
几位护卫一见此人,当即行礼唤了声“将军”。何易也拱了拱手,随着说道:“何易见过黑将军。”
“不必多礼。”黑将军摆了摆手,走下台阶来上下审视了何易一眼,而后淡淡笑道:“很不错,你这肉身根基之深厚,是我生平仅见,不愧是明王的朋友。这次回来,是遇上什么麻烦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