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过了七天。在鬼界这个没有星辰没有昼夜的世界,苍生之国的百姓靠各种器物记录祖先们留下的时间,他们把一年分成三百天,每一百天为一个季度,每一个季度就是作物的一轮收成。不过对于来自至高仙界的众位高人而言,这一年也就等同于至高仙界的一天而已,他们不会太在乎鬼界一天的流逝,因为那太短暂了。
七天,在并不辽阔的苍生之国里,属于叁荫王国统治的边境阳域,正有一株信仰的幼苗在一个女孩灌溉下飞速成长。然而那信仰的源头,魔界之主本人,此刻却在苍生之国数千万里外的鬼界边缘地带。
离开小溪水后,何易回了趟阳山,与绯姬和昭阳等前辈商榷过后,决定等小溪水在人间把信仰和何易保护自然的思想散播开来之后,再以何易所说的“伟力”展露出来。故此,暂时大家便闲了下来。
无聊的众前辈有几位去了苍生之国,打算以大魔王的身份暗中帮助小溪水,这其中就包括一语真人。而何易,因为自己就是魔界之主的缘故,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找了个借口便溜走了。
在他的心里,一直对一种东西持有极高的好奇心,那就是世界的边际。
从地球上学到的科学知识让他知道,星球是没有边际的,因为那是一个球体,无论往哪个方向走,最终都会回到原点。至高仙界和地球一样,同样都是个星球,只是它的体积却比恒星还要巨大,一个地球扔在无量大地上,只能算个巨大的球形大山,甚至都还突破不了至高仙界的大气层。
身为四大仙界之首,至高仙界无论是整体的实力还是土地范围,都大得可怕。
地球、至高仙界,还有游走过的星盟和无尽星空,都只是宇宙中的一部分,它们都是球体状的世界,都没有边际。但是鬼界不一样,鬼界就像山海界,浩瀚广阔,却并非星球,因此,它是有边际的。
何易一直都很想知道,一方大世界的真实面貌究竟是什么模样,很渴望从遥远的星空之中看看山海界的样子。如今身在鬼界,他和绯姬等前辈一样,都没有办法用蛮力破开死寂的界域壁障离开这里,但是他却有机会,走到界域的边缘,去亲眼看一下自己一直都很想看到的地方。
凭借七步登仙术第五层次的挪移速度,七天的时间完全足够他远走好几亿里。但是何易并非认准一个方向一直猛赶,他不着急,一路上不停变换着方向,在鬼界荒芜的大地上四处游走,看到了很多的东西。
荒芜是鬼界的主旋律,但却不是全部。除了两界山和苍生之国,鬼界里还有一些别的东西,比如巨大的彩色粉尘堆。
那些粉尘毫无气息可言,看起来和沙尘并无区别,但是从颜色和分布情况来看,却不难看出矿物的影子。何易曾经直接挪移到一堆淡青色的粉堆里,通过心识找到了一颗比花籽还要小的砂砾,证明了那曾是一块巨大无比的青石。
鬼界的枯寂应该是有原因的,当界域枯寂死亡之后,这片天空以下的万物,除了泥土之外几乎都陷入了沉寂状态,生灵尽数死去,就连大部分的物质,也都纷纷消解。
在看过两堆粉尘之后,何易对这个世界渐渐有了一些猜测。他觉得鬼界的枯寂并不是最终结果,因为两界山还在活跃,苍生之国也顺利诞生并存在至今。和前辈们想的一样,他也看出来了,鬼界有复苏的希望。只是不知道,这场复苏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才能让界域壁障敞开,给他们离去的机会。
离开阳山之前何易忘了问绯姬,那生命之华从苍生之国撷取的还是从别处得来,如果是别处,或许这个希望并不会太渺茫。
他可能只剩下九千多年的寿命了,这听起来很长的寿元,其实比之苍生之国也就是多个千年而已,对于一整个鬼界而言,实在不算什么。如果九千八百年之内界域开不了,他就将老死在这里,别说去找寻云绰的转世之身,就是连呼吸一口纯净的天地灵气都成奢望。
住在阳山附近那位名叫平霜的白发老妪,便是除了何易之外唯一一个未过大劫的至高仙界来客。她的寿元仅剩下最后一百年不到,这使她苍老的脸上时刻都带着绝望和不甘之色,十分难看。
修仙者少有人会老死,因为他们不是战死,就是死在突破境界的难关上,很少有人真的被寿元、瓶颈这两个因素折磨至道消身陨的下场。平霜前辈的苦楚何易能够想象得到,但他不想亲自品尝,所以对于鬼界,他充满了探索的**,恨不得把整个世界摆在自己眼前好好研究一下,看看有没有逃离的办法。
界域的边缘,显然是可能性之一,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很小,否则以绯姬前辈六阶生死境的力量,怕是早就离开了。何易这一路上走走停停观摩鬼界的各种非荒芜场景,对这里的了解增添了几分,也开始有了一些帮助鬼界复苏的想法。
不过眼下,还是先去看看鬼界的边际到底长什么样吧。随着挪移次数的增多,他越来越接近那个边缘,挪移时跨越虚空的瞬间,也好似隐约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存在。
道术从一步到五步,是从感受虚空到短距离穿越虚空的过程,何易凭借天演策的引导领悟这门道术已经有一百多年,对于虚空之道的了解也越来越加深刻。虽然第六步仍然遥遥无期,可是在五步穿越之时,他已经可以很清晰的感应到无尽虚空世界里,那种万物不存,唯有虚空的特殊环境。
一步步往前走,没有东西南北,只凭心中隐隐约约的那份感应,他飞速朝着鬼界的边际靠近过去。
眼睛看到的地平线永远都是荒芜之色,但是用心去看,虚空的世界却大有不同。黑暗,是虚空里仅有的东西,但在黑暗之中,却有一种神奇的力量静止在不远处,仿佛一面墙,厚重而沉稳,难以动摇,为心灵带来了一些阴暗影子。
如果它真的只是一面墙,何易有自信一步穿越它,但他知道,界域壁障这堵墙,恐怕自己还真没能耐去撼动。
近,越来越近。那厚重的感觉横梗在前面,他渐渐产生了不敢迈出步伐的错觉,好像生怕一头撞上去会头破血流一样。但是这个时候,他其实距离那里还有数十万里。
那面墙无穷高,无穷大,离得越近,就越容易让人觉得自己渺小无比,好像站在高墙底下的小虫子,随时可能被砸下来的墙壁碾碎。
来自虚空的感应,让何易知道自己还可以继续前进。于是他压制住心中的淡淡不安,继续用那习自柳上玄的道术,一步步走近世界的边缘。
眼前的景色一直在变化,心神感知的无形巨墙,也在不断扩大。
距离到三十万里,何易穿越虚空之时,已经可以“看”到那墙的形状了。它无形无相,一如虚空大道,无法捕捉,但它却真真切切存在着,仿佛一张弧面巨网,将所有的方向都笼罩了进去。
何易在既虚又实的巨网之下产生了一抹恐惧感,这是对宇宙法则的一种敬畏,唯有触摸过万千宇宙大道中某一种的人才会感觉得到。如果不曾触及,哪怕修为再高,也发觉不了。
这点,大概就是不知者不畏,蝼蚁不懂天高的意思。
何易有幸比碰到了道术,所以当他临近界域边缘十万里的时候,已经有点双腿发软了。
心神感知下越来越巨大的高墙,让他觉得自己就好像一艘直奔漩涡的孤舟,随时可能被卷进去,吞噬得无影无踪。
咬牙又挪移了两次,距离近到八万里,他便再也不敢用道术了。即便对虚空大道的理解还只是停留在皮毛阶段,但他已清楚知道,要是自己真的不怕死,结果一定是真的会死!
撞上这面界域壁障的后果,绝对比一头扎进凶兽穷奇的嘴里还要可怕!
虚空大道,便是空间的一种解释。正如古语所言,上下四方曰宇,古今未来曰宙,宇宙宇宙,便是时间与空间的结合。虽然这种说法并不全面,但虚空大道的重要性和强大,由此可窥一般。如果敢用**凡胎挑衅宇宙最高法则之一的虚空,那结果不言而喻。
用道术穿越鬼界壁障,绝对是行不通的!不用尝试,何易已经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他感悟到的那一丁点虚空大道在提醒着自己,挪移撞上界域壁障,将会死得连渣都不剩!
还有八万里,挪移过去只是一会儿,但是望一眼,却还什么也看不到。
鬼界的地表肯定也是弧面,因为何易的视野和在地球、山海界、至高仙界都一样,有地平线,并且会随着自己的移动而不断变化。唯一的区别,只是视野范围的大小罢了,在地球,站在地表以人的身高只能看到几十里,而在鬼界,却是近万里。
不敢继续挪移,并不代表他放弃了去看一眼界域边际的打算。他很清楚,界域的边缘只是在排斥虚空道法,却不会排斥一具普普通通的身体,否则原本鬼界还兴旺的时候,不慎经过边境的生命岂不都得惨死?
一切,还有待考量,界域边缘的真实模样,只在八万里外!
【晚上还有一更,时间推到十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