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之后,秦远在护士休息室里找到了护士长冯玉珍。
从她脸上的憔悴可以看出来,玉珍姐昨晚一定也没有休息好。脸上的气色,早不见之前秦远才来第一医院时的那种圆润和自信。
“玉珍姐,昨晚没有睡好吗?”守着一屋子的小护士,秦远倒是显得落落大方。
“啊,秦医生啊,找我有什么事吗?”不知道为什么,护士长看着秦远的眼神有点慌张和飘忽,并不敢与秦远的眼睛对视,“我现在还在忙,一会我布置完工作,再来找我好吗?”
“那……那好吧。”秦远想了想,转身走开了。
以玉珍姐目前的工作状态,别说给别人布置工作任务了,只怕连她自己的工作,都未必能够胜任得了。
也许,这件事得去找慕容师姐和妮妮姐谈一谈了。
不过,还没等他走出门诊大楼,就听见大楼门外热闹非凡,吵闹得就像是一个菜市场!
“今天你们必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天底下竟然还有你们这种人面兽心的医生!”
“你们今天要是不给我们一个说法,那我们就给你们一个说法!”
“叫你们院长出来!我要像你们院长检举内科的马主任,马广宇!人面兽心,医德败坏的禽兽!你不得好死!”
“冯玉珍!你给老子滚出来!有你这种护士长,我们全家算是倒了八辈子霉!”
“滚出来,马广宇!”
“滚出来,冯玉珍!”
尼玛!医闹闹事!怎么又跟玉珍姐扯上了?
秦远听着这些谩骂声,心中顿时起急,拿脚赶紧奔大门外而去。
这时候,门诊大楼楼里楼外里三层外三层闻风而来的人,将个门诊大楼出入口围堵得水泄不通。
看着眼前人山人海的一球人,秦远叹了口气,看来是挤不进去了。
正巧,只见前面一个苗条的身影,正好是萌萌。
“萌萌!萌萌!”秦远大声招呼萌萌。
萌萌听见秦远的叫声,回过头来,望见秦远,连忙退出来,来到秦远身边。
“臭和尚,事情不妙了,玉珍姐闹不好要吃官司了。”
“这群人是怎么回事?”秦远仗着身高还比较高的优势,踮着脚仰着脑袋,还能看到点人群中间的情形,“怎么还抬着棺材呢?”
“别提了,这些个丧心病狂的病患家属,也不知道是不是集体叫疯狗咬了,竟然一口咬定,是玉珍姐和那个内科的马主任合伙把他家的老爷子给害死了!”萌萌愤愤不平地咬着嘴唇,生气地一把把头顶的护士帽也扯了下来,露出一头柔顺的黑发来,“真是气死人了!气死人了,玉珍姐这样的大好人,他们都该昧着良心地冤枉她!亏了玉珍姐还亲自给老爷子换药、打针呢!”
“萌萌,说清楚点,到底是怎么回事?”大体上的情况是明白了,但秦远想了解得更具体一点。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人家哪有心情跟你说这些啦!我……”萌萌嘴里是不耐烦地说着,但也同时滔滔不绝地将事情的缘由始末唧唧喳喳说了个透彻,“……就是这样,本来手术挺成功的,谁知道他们出院回家了,老爷子突然就一命呜呼了!”
秦远点了点头,心说,原来特么是这么回事!
原来,内科的马主任前两天做了一台手术,挺成功的,但是接受手术的老爷子,今天刚刚出院,屁股还没坐稳,就突然暴毙嗝屁了!于是,老爷子的子女就找了个职业医闹过来闹事,想要从医院讹点钱。好死不死,巧不巧的,这件事又涉及到冯护士长身上,因为冯护士长当初是给老爷子换药、打针的负责人……
好人难做,如果冯玉珍当初没有主动为这个老爷子打针换药,似乎还有开脱的嫌疑,但她这么一热心,事情就变了味道了!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但这些丧尽天良的事,绝非一日之寒!
秦远一下子就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因为医闹如果只是想要讹钱的话,没必要特意针对马主任和冯护士长,一直抓住他们的名字不放。可是眼前这个医闹却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不仅要钱,还口口声声要医院把马主任和冯护士长这两个“庸医”、“兽医”从医院清理出去。
“我们的要求就一个,赔钱!赔钱!”
“还有一个,你们医院必须要给我们病人家属一个说法!”
“就是,就是!我们老爷子活生生进你们医院,却是横着出来的!你们到底是医院,还是屠宰场!”
“赶紧把兽医马广宇交出来!”
“还有冯玉珍那个小**!把她扒光了交出来!”
“冯玉珍你这个小妖精,出来!让老子扒光你,叫大伙儿都看看你的风骚真面目!”
十几个病人家属一字排开堵在门诊大楼的门口,前边横着一口黑棺,有的手里拿着招魂幡,有的拿着哭丧棒,一个个披麻戴孝的样子,一脸的悲愤欲绝。
这其中,闹得最凶的就是前面带头的那个。而那个人,应该就是一个职业医闹!
秦远耳边听着医闹蛮横粗俗的叫嚣,眼里不禁闪过一丝怒芒。
还好这是一大早上,不然的话,万一引来众人和围观和记者的注意,第一医院的声誉恐怕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当然,最倒霉的肯定是马主任和冯护士长。
而此刻,冯护士长正躲在大厅的一根柱子后面,早已经俏脸煞白了。为了支撑起风雨飘摇的家庭,她已经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可是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居然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心一横,冯玉珍从柱子后面走出来,昂首向着人群中心走去。
一旁早看出了冯玉珍的想法,秦远快步过去,一把抓住了冯玉珍的胳膊,将她拖回了柱子后面。
“玉珍姐!你找死吗?”
“不管你的事,小秦……”强忍着眼里的泪水,冯玉珍还强撑着一副坚强的模样。
“到此为止吧,玉珍姐!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处理!”秦远有些不忍心了,医闹也渐渐触及他的底线了。
“小秦?”冯玉珍泪眼朦胧地看着秦远,似哭似笑地心酸模样问秦远,“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你是不是也对我有什么企图……?”
“说什么呢,玉珍姐!”秦远真是汗颜了,不过,他也从冯玉珍的话里,听出了一点关于冯玉珍的困惑,“也许你没有在意,但你平时对我的关怀和照顾,我是一直都记在心里的!所以,玉珍姐,像你这种好女人,我绝对不能让你受到侮辱的!”
“我?”冯玉珍脸上那种似哭似笑的奇怪表情更加浓厚了,“我是一个好女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一个好女人了?我是最最淫……我不是一个好女人……你让我过去!你让他们扒光我吧!”
“停!”秦远一把抱住冯玉珍的双肩,将冯玉珍稳住,双目凝视着冯玉珍的眼睛,认真严肃地说,“我不管别人怎么看你,还有你到底做过什么事,你在我心目中,永远都是一个可爱又可敬的大姐姐!我再跟你说一遍,你就站在这里不要动,剩下的事,我来替你解决!记住!不要动!”
面对着从没有遇到过的关心,同时也面对着从没有遇到过的真心霸道,冯玉珍一时神情迷惑地怔怔看着秦远的眼睛,默默地点了点头。
“好,躲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去就来!”一只手按在冯玉珍的肩头,一边嘱咐着冯玉珍,秦远一边转过身去,朝着重重人群走过去……
……
滔滔不绝,义正言辞,嘴里喷溅着白沫,简直一副死人能够喷活的大无畏气概,医闹拿出了红军不怕远征难的气度来,横下了一条心要大闹医院门诊大楼,誓要把医院闹个底朝天!
“不管你们相信不相信!反正老子是不相信!都说医院是救死扶伤的神圣之地,我看……啊呸!就是一个藏污纳垢的龌龊之地!”医闹挥舞着手臂,表情亢奋而神圣,他的样子甚至给人以一种神游物外的模样,确切点说,更好像是一个强迫性的妄想症。
好极了!你这种模样,还真是我需要的最佳典范!
人群缝隙里看着医闹嚣张的模样,秦远心底冷冷的笑了。
就让大家见识见识你真正的迷人风采吧!让我们来听听你,到底隐藏了一个怎样令人不得不信的龌龊的真实故事!
“要我说,你们医院这些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里里外外,数来数去,也没有几个真正的好东西!你们眼里的病人是什么?那就是一个个会自己走路的钱袋!有血有肉吗?在你们眼里,治病只不过是敛财的一种手段,图财害命,才是你们最拿手的特长!”
也不知道这话说得那些方面竟然真的与现实不谋而合,围观的人群中,倒是真的有不少医患自发地为医闹而鼓掌。
见到自己的话,越发引起了大众的共鸣,医闹就越发得意了。
他回身指着横放大门前的棺材,义愤填膺地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老人含辛茹苦将孩子们养大,成家,孩子想要报答老人的养育之恩,可是!”话顿了顿,又在里面加入了一种令人心酸得简直要落泪的声音,“可是,这些孝顺的子女们,天真地将他们的老爷子送到你们医院来,就是想着赶紧地把老父亲治好,高高兴兴接回家去,颐养天年!可是你们这些眼里只认钱,不要命的屠夫们,给我们这个孝顺老人的机会了吗?”
哗哗的掌声,四面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