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歌引众人进入天泽楼之中详谈。一楼乃是客厅,当中摆着一张大案几,案几两边是两排座位,案几上架着一把归鞘的重剑,剑鞘造型古朴厚重,乍一看丝毫不起眼,不过曲华裳的目光却直接落在了那把剑上。众人落座之后,叶清歌注意到曲华裳的目光一直落在案几上的重剑上,沉吟片刻便开口道:“曲楼主好奇此剑?”
“叶庄主可驾驭此剑?”听到叶清歌的话,曲华裳没有回答,反而挑眉反问道。
“哦?”听了曲华裳的话,叶清歌眼眸之中闪过一丝诧异,“曲姑娘的意思是?”
“小裳?”从进门之后就只听到了曲华裳和叶清歌的一问一答,此时就连丁月华也觉得气氛很是奇怪,不过其他人都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听着,丁月华想了想,也只能悄悄伸手拽了拽曲华裳的衣角。
曲华裳把手附在丁月华的手上拍了拍,示意没什么事儿,然后才看向叶清歌,她张张嘴,似乎是在犹豫什么,不过最后还是慢慢说了出来:“重剑无锋,大巧不工……此剑虽然看起来毫无出尘之处,但却隐隐透出一股灼热之意。华裳曾闻,昔年藏剑山庄的初代庄主叶孟秋前辈早年曾亲自操刀,以天外陨铁借熔岩之火淬炼铸造成一把重剑,剑成之日漫天乌云密布,阴风怒号,但藏剑山庄却酷热难耐,灼热之气延绵数里而不消退。剑若出鞘,如天火入凡间,风断尘绝,故有名为织炎断尘。但叶孟秋前辈认为,此剑戾气过重,若非其主擅自使用则会折寿,故把织炎断尘封印,静待主人降临。”
在叶清歌越来越讶异的目光之中,曲华裳慢慢的说道:“从我们进入天泽楼之中开始,周围越显温暖。此处并无地龙痕迹,也没有架火盆,屋外气息尚且微凉,为何一墙之隔竟会如此?所以我猜……是因为那把重剑吧?故有此唐突一问,叶庄主勿怪。”
“曲楼主……对我藏剑山庄,当真了解。”叶清歌微微一笑感叹道,“不过,此剑正是织炎断尘,乃是我藏剑山庄的庄主信物,清歌秉承历代庄主教诲,从未让此剑出鞘,也从来没有人能拔得出这把剑……虽然被封印,但是此剑周围数丈之内温暖如春,寒气无法入侵。清歌早年因为练功不得法门,受过内伤,导致身体畏寒,所以就把此剑带在身边,权当是去去寒气。”
曲华裳听闻叶清歌身患奇症,便起了为他治病的心思——昔年她治不好叶英的眼疾,今日若是能把叶清歌畏寒的症状治好,也算是圆满了。“原来如此,我当真是唐突了。”曲华裳对着叶清歌微微一笑,“不过叶庄主,在下略通岐黄之术,若是叶庄主不嫌弃,可由我为叶庄主诊治一二,或许能有好转的余地。”
“百花五绝,天下闻名,若能得以将在下的症状稍稍缓解,便已是万幸。麻烦曲楼主了,等品剑大会事了,还望曲楼主为在下看看。”听了曲华裳的话,叶清歌眼中有期待一闪而过。
三言两语定下了看病的事宜,曲华裳便不再说话。叶清歌吩咐侍女们上了茶,对着大家抱拳道:“真是抱歉,怠慢之处,还望诸位见谅。”
“哪里的话。”丁兆兰翘着二郎腿,笑嘻嘻的端起茶杯,对着送茶的侍女点点头,笑道:“曲楼主的医术据说当世无双,赞一句神医也不为过,说不定她真能治好叶庄主你的奇症。这也是功德一件呐。”
“丁二哥如此夸奖,倒让我心惶恐。”曲华裳对着丁兆兰挑眉。
“你这妮子说话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奇怪?”丁月华揪着曲华裳的衣袖小声说道——不过在场的都是高手,丁月华的声音压得再低大家也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哪样?”曲华裳端着茶杯奇道。
“丁姑娘的意思是说,小裳你说话忽然变得很是文艺而有礼,淑女不少。”展昭微微一笑,好心解释道。
曲华裳听出来展昭是借着丁月华之语揶揄自己,于是她翻了个大白眼摆摆手:“哪里哪里,展大哥,我这可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叶庄主风姿俊秀,神采飞扬,我自然也要说的文艺一些,万一吓到别人可怎么是好。”
曲华裳噎完展昭,正怡然自得的品茶,忽然感觉身上凉凉的。身子一僵,曲华裳慢慢的偏过头,旁边被晾了好久的白玉堂正抱着胳膊看着她,眉眼之中流转着一抹奇异的神色。
“咳咳。”曲华裳咳嗽两声,放下茶杯,悄悄把手摸到白玉堂的那边,拽住了他的衣袖。
白玉堂不动声色的抬手,反敲了曲华裳脑门一记狠狠的爆栗。
叶清歌坐在首座,把下面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他自然知道曲华裳跟白玉堂恐怕关系不一般,于是便咳嗽两声,岔开了话题:“多谢诸位此次前来参加我藏剑山庄的品剑大会。实不相瞒,想必诸位也都已经知晓了,前些日子剑炉出了点事情,原本由在下亲手打造的宝剑尚未出炉便已报废于炉中。此等丑事原本不该张扬出去,但事关品剑大会,在下必须告知诸位一声。”
“那敢问叶庄主,宝剑既然并没有出炉,那我们品剑大会品的又是什么?”丁兆慧忽然开口问道。
“这点丁兄不必担心。”叶清歌说道,“距离品剑大会只有数天,在下即使现在日夜不休,也断然无法再锻造出一把够资格在品剑大会上露面的宝剑。但帖子已经发出,藏剑山庄最重信誉,不能让诸位白来一趟。所幸家中尚有前辈们所锻造的神兵利刃,在下亲自入库,挑选了一把够格的宝剑,保证比在下锻造的还要好。”
叶清歌顿了顿,目光扫过场中数人。展昭一直在微笑聆听,时不时点点头;丁氏兄弟则漫不经心的坐在椅子上,似乎对于宝剑的事情不是很关心;白玉堂微微蹙眉,听到宝剑无法出炉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之情;而曲华裳自从刚才与叶清歌约定了看病的事情之后,就一直面露犹豫之色,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却拿不准究竟是不是要说出口来。
目光扫了一圈儿,叶清歌已然从众人的表情之中对此次品剑大会的结果有了一定的推测。他不动声色的停下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继续说道:“说句实话,不怕诸位笑话,在下的铸剑之术远未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尚不能与师父相比,更别说是藏剑山庄的历任前辈庄主了。”言下之意便是,叶清歌从藏剑山庄的武器库中千挑万选拿出来的那把宝剑,绝对要比他自己铸造的好得多,大家大可放心。
“叶庄主的铸剑术……也是因为身体的缘故?”白玉堂忽然开口问道。
曲华裳瞥了白玉堂一眼,看见白玉堂眼中满是认真的神色,便没有说话。
“也有些关联,想要铸造一把好剑,需要全身心投入其中,设计,选铁,开驴锻造……哪一样都要殚精竭虑面面顾及。我……并不能几天几夜不休不眠,所以……”
虽然叶清歌说的很是委婉,但是曲华裳听出来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叶清歌的身体绝对算不上是很硬朗,能以病弱之体当上藏剑山庄庄主的位置,此人一定有过人之处。
“那不如叶庄主先把待品的宝剑捧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丁兆兰笑着提议,“说老实话,接到剑帖的那一刻我就一直在心痒啊!”
“不如丁兄等到品剑那日再欣赏?容在下留个悬念吧。”叶清歌拐弯抹角拒绝了。
“也好。”丁兆兰点点头,并不坚持。
“曲楼主,有句话在下不知当问不当问。”屋中的气氛一时冷了下来,大家都在思索事情,叶清歌忽然开口问道。
“啊?”骤然被点名,处于纠结之中的曲华裳猛地抬头眨眨眼睛,看向叶清歌,“叶庄主有话但说无妨。”
“从刚才起,曲楼主就一直似有话讲,但却未曾说出口?”叶清歌慢悠悠的说道,“不知曲楼主有何话要说?但讲无妨。”
所有人都看向曲华裳,丁月华更是一脸“小裳你怎么啦”的表情。曲华裳叹口气,不再犹豫,把手伸入袖中的暗袋,摸出了一枚小巧精致的陨铁令牌握入掌中,正是曾经叶英送她的那一枚。
原本想留着等看看品剑大会的结果的,若是白玉堂拔得头筹,那曲华裳就去用这块陨铁令牌换一把自己用的武器;若是白玉堂并没有……那曲华裳就打定主意要用这块陨铁令牌去帮白玉堂换一把武器。虽然骄傲如白五爷还不知道能不能接受那把刀,但是曲华裳知道白玉堂想要一把属于自己的武器已经很久了,她觉得自己既然有这个能力,就该送他一把。
不过现在既然叶清歌当众问出,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过多推辞。干脆就先找藏剑山庄讨要一把绝世神兵,这样白玉堂比武的时候也可以多几分胜算。如果他赢了品剑大会,又多了一把武器,那是锦上添花;没赢……反正已经有武器了,也不算什么吧?
想明白了这层关系之后,曲华裳伸出手,对着叶清歌摊开手掌,试探着问道:“不知道叶庄主是否认得这个?其实我……想向叶庄主讨一把神兵利刃。”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在看曲华裳,就连一向淡定、原本站在她背后不声不响的唐君溪都轻轻抽了一口凉气。白玉堂直接伸手过来握住了曲华裳的手腕:“小裳?”
藏剑山庄的武器并没有那么好要,神兵利刃就更加是了。藏剑山庄分布在各地的那些武器铺子里面的武器都是千金难求,需要提前预定,更别说是山庄之中、庄主的作品了,曲华裳这个口开的十分唐突,在诸人看来,已经是十分失礼的行为了。
不过不管别人怎么想,在看到曲华裳掌心之中陨铁令牌的那一刻,叶清歌愣住了。
“!!!”
“曲楼主,此令牌……”叶清歌倒抽一口凉气,猛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曲华裳的身前,小心翼翼的从她手中接过陨铁令牌,捧在掌中细细观看。看到叶清歌的动作,大家很快明白过来,此事大概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辛之处,于是也都安静下来观看事情的发展。
“敢问曲楼主,此令牌是从何处得来的?”叶清歌把陨铁令牌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之后,深吸一口气问道。
看叶清歌的神色,这件事情有戏?曲华裳心中暗暗思索。虽说叶英曾经说过曲华裳可以拿着这块令牌,任何时间来藏剑山庄讨要一把绝世神兵,但时间毕竟已经过去了太久,跟她做过约定的叶英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能否兑现曾经的承诺曲华裳并没有多大的把我。打造一把武器给曲华裳,对于曾经的叶英来说应该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叶英能记得曲华裳就满心欢喜了,不指望别人也能够记住。
“故人相赠。”曲华裳想了想,简单回答。反正她肯定不能说这块令牌是你们二代庄主叶英给我哒!你们怕不怕哈哈哈!会被当成蛇精病抓起来的。
“师父把藏剑山庄交予我时,曾经给过我一把钥匙,并且交代了我一件事情。”叶清歌攥着陨铁令牌,看着曲华裳的神情晦涩难懂,“他说这件事情也是他师父告诉他的……如果日后有人持一块藏剑山庄特制的陨铁令牌前来讨要一把武器的话,那么就用那把钥匙打开剑阁最深处的阁楼,把放在当中的一把武器取出来交予那人。”
听完叶清歌的话,曲华裳的大脑嗡的一声,蒙圈了。
她是真的万万没有想到,叶英不仅记得曾经随口说过的一句话,甚至已经为她打造好了武器!
幸福来得太突然,曲华裳愣了好久。
“小裳?怎么回事儿?”丁月华揪着曲华裳的袖子低声问道,“什么师父、师父的师父……我已经被弄混了啊!这令牌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曲华裳被叶清歌的话惊的心绪烦乱,差点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说当然是叶英给我的……不过她话还没说出口,便被白玉堂打断了,白玉堂一掌不轻不重的压在了曲华裳的肩膀之上拍了拍,转头对叶清歌说道:“既是如此,叶庄主可否带路?”
曲华裳和叶清歌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白玉堂的意思是现在就要去拿武器?
“反正你等了很久不是吗?”白玉堂的目光落在曲华裳的眼眸之中,勾勒出他一片隐秘的、从来不言表的深情,“那就去看看吧。”
“我……”曲华裳咬咬嘴唇,一把扣住白玉堂的手:“回去跟你说!”
“嗯。”白玉堂点点头,顺了顺曲华裳的长发。
“那请诸位跟我来。”征求了曲华裳的同意之后,叶清歌在前方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