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云崖有想过。
万一,她真的回不去现实。
她那么坚定的要回去,原因为何,她说不清,或者,也没有什么理由,她只是在虚假和真实之间,选了真实而已。
她离开了公交站,只是在离开公交站之前,她记下了这个区的地图,一个圆环,圆环里是个简略色块的地图。
她想先找个地方,用作休息,然后再继续去寻找,寻找那个可以回去浮玉城的路,就像那条黑暗中的高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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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崖翻出身上的东西,她身上有钱包,钱包里大约一万多的现金,她对比了公交车预约时需要花费的金额,符号是一样的,这里的钱似乎是通用的,可能是同一个大地图里。
预约一次公交车是10元,起步价10元,按公里收费,一公里加收10元。
她刚刚经过一个餐厅,瞄了眼上面贴的餐价,一个炒菜就一百多,一碗面也要大几十,租房中介房产中介上价格就更是一连串的零坠在后面,租房子一个房间都得几千,一房一厅得一万多,要是买房,一平方已经去到十几二十万,一小套几十平的公寓,连手续费公摊费交税各种证件,加起来得上千万。
她现在的一万多现金,估计只能保证她短时间里饿不死。
但是怎么离开这个城市,她还没找到路。
只能先挨一段时间,一边挨着,一边找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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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云崖还是通缉犯,想找个正经工作都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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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了天桥,按照记忆里,她原本那个房子的阳台看出去的环境,那应该是更加生活区一点的位置,楼下还是食肆,那种摆地摊式的食肆,来往的人都是装扮随意脸色多有暗沉,半夜还会有社团的人一言不合就干架。
属于底层的,烟火气十足,但又龙蛇混杂的生活区。
她在回想地图里可能的位置。
首先排除列车站的附近,凡是列车站附近,都基本是摄像头遍布,不管人多人少,列车附近,几乎没有生活区。
其次是靠近第9区的那一圈,越靠近第9区,环境就越偏向于第9区,记忆中那房子周围,明显没那么好的环境。
最后锁定的是靠近第11区,同时远离列车站的几个生活地块,范围还是很大,可是她只能用这种本方法一个一个去排查了,而且过程里还最好不要让摄像头扫到她的脸。
她把外套的拉链拉到最上,然后把半张脸埋在了竖起的衣服领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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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崖身上还有一个手机,和一堆银行卡,手机解锁了后,电量就剩15%了,基本没用,银行卡没有一张她是知道密码的,基本都废了。
她怀念有系统的时代,吃穿不愁,衣食无忧。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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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晚上,云崖没找到她之前的房子,她只能在一个很偏僻的小巷子里找了个旅馆,很破旧的那种,一晚上都还得几百元。
她领了房卡钥匙,钥匙居然还是那种老式钥匙,她在过道上,还碰到那种浓妆艳抹的女子或一身纹身的肥膘男人,电梯里,还有个瘦弱得一脸颓废青白脸色的男人。
一路上,她都低头尽量避开这些人。
直到进了房间,她才松了口气。
可是灯一打开,她又有些沉默。
这种旅馆的房间,一股子霉味还有下水道返上来的臭味,床单被子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换,上面感觉一抹便是满手的油腻,唯一的沙发还早就没了弹性坍塌下去,天花的灯昏黄,窗户只有一小个,全打开也进不了多少风。
云崖没打算睡这个床铺,她看了看那沙发,想了想,还是去前台买了条新的大浴巾,然后铺在了沙发上,这一个晚上,她想着先将就一会,就休息几个小时,然后等天未亮,她就退房离开。
她用手支撑着头,没想到一闭眼,她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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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崖这一次,没有看到那个穹顶了。
这一次,她看到了她自己。
像在电影院里看着大荧屏,看着里面画面在变幻,明明就在眼前,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触及。
她看见了她自己,从家里跑了出来,一脸的愤怒,身后跟着的就是陆东隅,陆东隅没拉住那个她,于是画面里的云崖冲上了车,把车开出了车库,后面,陆东隅开车追上去。
画面里,那个她一直踩着油门,在车流里左穿右插,电话一直响,她也一直不听,后面,陆东隅的车被她甩得越来越远。
直到一个十字路口,她卡着最后一秒绿灯冲了出去,但是她没想到,与此同时,左边的路口冲出了一辆大货车。
一辆明显超载还超速的大货车。
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她的车直接被撞翻了出去,玻璃零件碎了一地,汽车在一瞬被撞烂得完全看不出原型,安全气囊弹立即就了出来,她的身体一下被夹扁在了车里,随着翻滚的车辆直到撞上路上的树干才终于停了下来。
那一刻,整个十字路口里只有死寂一般的沉默。
红灯转了绿灯,绿灯又转了红灯,那些等候车辆没有启动,那些等着过斑马线的行人没有抬脚。
这一刻,漫长得连空气都变得凝重。
这一刻。
陆东隅目睹了这场车祸的发生。
他下了车,失了控一般的冲了上去。
他在她的车外,一直喊着她的名字。
可是,在车里,她已经没有了声息。
不管换做任何人,都能在第一眼,就可以确定她的已死亡。
因为身体已经破碎了,血粘稠的低落。
只有他,不肯相信她已经死去。
一直在呼叫她,直到交警来了,警察也来了,救护车消防车都来了。
他眼睁睁看着她的尸体甚至拼不出原样。
在这一刻。
画面里的云崖,因车祸而死亡,她死得那么突然,又那么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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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崖是在天亮前醒来的。
她记得在梦里见到的这一切,画面里的一切都那么真切,仿佛她确确实实已经死去,因那场骤然的车祸而惨死。
可是,云崖此刻还活生生的。
她甚至还是那数千的玩家里,唯一一个还保留着自我意思的。
她......怎么会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