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帝凝视眼前的太子,拿起桌案上的狼毫在青瓷笔筒上轻轻敲砸,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宣武帝:“还有呢?”
顾珩清心中一紧:“恕儿臣愚钝,儿臣不知父皇什么意思。”
宣武帝:“朕、我说了,今天只有父子,不论君臣,所以还有什么想说的?”
顾珩清心中有数,也不再隐瞒,“父皇,我觉得背后之人的最终目的是我。”
宣武帝点头,“与朕想的一样。”
“在京城的几个成年皇子接连出事,只有你一个人好好的,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传出‘太子小肚鸡肠,暗害手足’的风声了。”
“父皇英明,儿臣也有此忧虑。”
“担忧并非毫无道理,老六那朕已经加派人手过去了。老四那小子深入西州,暂时联络不上,但是朕已经让左骠骑带兵秘密去保护他了。”
“朕让你与裴央一起调查此事,一是证明你的清白,莫要生出不光彩的谣言;二是裴央门生众多,你可与之结交。”
太子私下结交重臣可是大忌……
顾珩清惶恐:“父皇!”
宣武帝挥挥手,“不要有所顾忌。朕有六子,只有你堪大用。老二不着调,德妃一心想让他当个逍遥王爷,王府里跟来的老人朕有诸多对不住,她已经失了一个孩子,老二……算了,就让他如他母亲所想吧。”
“至于老三……”
宣武帝提起顾弦彦终是沉默了下来。
他不喜其生母,恨不得拆骨剥皮,连带着顾弦彦他也直接当没有这个儿子。
现如今也不知道是他年纪大了念父子情了还是他整日在自己眼前晃悠让人忽视不得了,总之也是入了眼的。
但是二人之间种种隔阂太深,早就做不到父慈子孝了。
太子:“父皇……”
宣武帝一脸疲惫,“罢了,不提他了。当年她母亲做的恶事是朕牵连了他。”
顾珩清对当年之事略知一二,已过去近二十年,对那件事宣武帝和皇后依然绝口不提。
只是听闻三皇弟的母亲当年是他母后身边伺候的宫女,在他母后病重之时下药上了龙床怀上龙子。
父皇不耻此事,给了他母亲一个个小小才人之位,更是在他母亲去世后对他不闻不问。
顾珩清隐约知道内有隐情,比如三皇弟生母是非正常死亡……
往日种种,他不知,所以也不是他可以查的。
只是觉得父皇这几年越来越喜欢回忆往昔了,刚才还在说几位皇弟接连遇刺的事,现在又说到了他们小时候。
望着宣武帝鬓角一抹白,顾珩清这才觉得他父皇好像真的老了。
宣武帝絮絮叨叨说了许久才停下来,恍然一怔,“朕是不是说了很多废话?”
太子摇头,“并未,父皇说起我们儿时往事,听着还挺有趣。”
宣武帝:“你啊,也不知道跟谁学的,现在越发油嘴滑舌了。你们几个都是朕的孩子,无论是受伤了朕都不愿见到。朕年纪大了,只想看到孩子们平平安安。太子可懂?”
顾珩清一甩衣角跪在地上,“启禀父皇,儿臣定会抓到伤害皇弟们的凶手!”
宣武帝点头,“别动不动就跪下,起来说话。这事你有什么头绪吗?”
顾珩清认为三件事可能有所联系,希望可以连着一块查。
顾珩清:“儿臣以为可从最开始受伤的五弟身上开始查起……”
“停!”宣武帝打断顾珩清的话,有些无奈,甚至觉得丢人,“你五弟的事就不用查了。”
顾珩清不放心。他总觉得这事怪怪的,他五弟虽然有时候有点缺心眼,但也不会莫名去招惹马匹。他一个本来就不受马待见的人为何要去招惹那天的马匹?
在他看来这就是疑点。
但是宣武帝却直言不用再查,要知道他父皇也是个满是心眼的人,这事他老人家就不怀疑?
可能是顾珩清脸上的疑惑太明显了,宣武帝有气无力般解释道:“老五出事的时候朕就查过了,并无不妥,他是真的手欠非要去招惹那些马群。到现在还在寝宫里嗷嗷直叫要回头与马群大战三百回合以报断腿之仇。”
“你说说朕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货!”
宣武帝越说越气,别人都是被人陷害惨遭毒手,只有这个小傻子是自找的!
顾珩清差点笑出声,他绝对不是故意的,而且五弟总是与人有些不同。
宣武帝明显不想再提关于顾珩漓的事,“行了,你查查你二弟、三弟的事吧。尤其是老三那事,如果有必要可以让大理寺与刑部重审,朕总觉得背后另有隐情。”
“是,儿臣遵旨。”
顾珩清又跟宣武帝说了几件政务上的事,又耽搁了一个时辰才离开。
魏公公送他出门,没走两步就看到了拐角处探头探脑的小家伙。
姜宁卿注意到太子表哥在看她,下意识一缩头又躲起来了。
这么心虚肯定有鬼!
顾珩清大步朝着姜宁卿而去,“别躲了,孤已经看见你了。”
姜宁卿不动。
敌不动,我可以动。
顾珩清在姜宁卿头上敲了一下,“鬼鬼祟祟做什么呢?”
姜宁卿尴尬笑了一下,“陛下现在心情怎么样了?”
其实她几个时辰前就过来过了,殿门前跪着一群人,她当然是转头就走了。
不然万一陛下让她跟着自己一起跪呢!
她身子弱,吃不了这些苦头。
姜宁卿谄媚要上前去给顾珩清按肩,被顾珩清一把按住不安分的小爪子,“有事相求于孤?”
姜宁卿探头朝着正阳殿望了一眼,“陛下现在心情怎么样?”
儿子差点被人毒死,心情能怎么样?
顾珩清:“不好。”
姜宁卿:“那我现在进去也会挨骂吗?”
顾珩清:“应该不会,父皇少有责骂你的时候。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心虚,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姜宁卿脸色一凝,十分不忿,太子表哥怎么这么说她!
她又不是什么闯祸精!
她用两手指比了一个小小的缝,嘿嘿笑了两声,“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刚才为了救静王情急之下答应了别人一点小事情。”
顾珩清:“哦?答应了什么事做不成了?”
姜宁卿双手背到身后,脚尖在地上磨了两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替陛下答应了人家一件事。”